梁雨菲 绘
这个话题是由两封读者来信引起的——
我的宝宝现在比同龄人瘦小,出去所有人都议论,连婆婆都说抱出去丢人,甚至说孩子长不大、讨不到老婆。现实中有多少这种例子,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旁人一句话不知给听者带来多少负面影响。我不知道是我的喂养方式确实不当还是别的原因,我心里既担心又害怕,真希望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别人不会评论我的宝宝,也不会抨击我的育儿方式。我在尽一切方法找寻原因,好让我的宝宝更健康地成长。我需要空间,需要支持。
我和我妻子在对待儿子的教育上意见基本一致,比如培养自理能力、受挫能力,不娇惯等。但身边的朋友看到她在微信中分享的照片后,却说我们是虐待孩子,也有人讽刺她“会生活”,或直接或间接地表达不赞同的意见。
没有专家可以解决所有孩子的问题
所有肯独立思考、愿意坚持自己信念的家长,都会遇到类似的问题。
我和女儿小丸子的爸爸个子都不高,小丸子从小也是瘦瘦小小的。我们一直坚持自己的育儿理念,类似的议论,我们遇到过很多很多。
就在前几天,我们带小丸子去游泳,就遇到一位老人家怀着特有的优越感问我:“你们的孩子很小吧,太瘦了,不适合来游泳啊。”我说:“孩子的年龄不小,只是长得瘦而已。”那位老人家就骄傲地说:“我们孩子就是吃饭好,爱吃肉。”
我回头,看到一位明显属于肥胖体型的女孩儿,一看就大致知道她们家的养育观念和生活习惯。但我并不想和这位老人家讲道理,或者较劲问她是怎样把孩子喂得那么“好”的。
我有一位朋友是生物学女博士,她和老公都坚信科学养育孩子的观念,很多做法和传统的育儿方式大相径庭。比如他们经常给孩子穿得很少,比其他的孩子要少好几件。于是一旦带孩子出门,就会收获一路的“关怀”“非议”和“指责”,一次甚至听到一群老太太在背后讨论“这家的孩子是不是亲生的”。
对此,我的观点是: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家庭都是千差万别的,从来都没有一套教育方法可以放之四海而皆准,也从来都不存在一个教育专家可以解决所有孩子的问题。
正因为如此,在童书妈妈公众号开启的第一天,我就给自己立下了一条规矩:永远不充当教育专家,只做教育生活的分享者。
每个孩子不一样,家庭环境不一样,父母的价值观也不一样。没有最好的、最先进的养育方式,只有最适合自己孩子的方式,其结果也只有这个家庭和这个孩子才会甘苦自知。
我们并不认为自己的方式一定是对的,并不教导别人按照我们的方式去做。同理,我们也不希望别人无端地指责我们的方式,让我们去改正。
不随波逐流需要一颗“大心脏”
该如何面对热心人士的帮助或者批评呢?
我发现,那些特别喜欢比较、帮人支招的人,往往是先找出他自己的优势,然后去挑你孩子的缺点。譬如瘦弱、个子小、皮肤黑、反应慢、成绩差、害羞、胆小、贫穷、弱势……他之所以去批评你,其实是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当一个人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任何事情的时候,就会遇到这样的批评。在每个时代、每个地方都会遇到,几乎无法逃避。
也就是说,他们的批评其实和你怎么做无关,只要你和他不一样,他就会出于“你怎么敢和我们不一样”而去批评你。不一样本身,就是他批评你的理由。
知晓了这个原因,自然就知道该如何应对那些批评了。
面对这样毫无技术含量的批评,我宁肯回应以宽容。因为我知道,以牙还牙就会把自己降低到同样无知和粗鲁的地步。就像我的微信公众号有时会收到类似“你的教育观念和方法,都是错误的,不要出来害人了”的留言。对于这种毫无由头,一上来就扣帽子的批评,我的应对方法就是一笑了之。
丸子爸爸对我说,出来做事情要有一颗“大心脏”,要能够接受无理的指责甚至谩骂。其实,每个家庭养育自己的孩子,要坚持自己的信念和做法,不随波逐流,也需要有一颗“大心脏”。
在中国特有的随大溜文化背景下,我很敬佩和欣赏那些在所有人都闯红灯时停下来等绿灯的人,那些不给孩子报补习班的人,那些不按成绩搞排名、鼓励每个学生进步的人,那些在课堂上质疑标准答案,对老师的错误说不的人,甚至那些当年第一个穿喇叭裤、烫爆炸头、唱流行歌曲、读西方小说、看新浪潮电影的人……敢于和别人不一样,本身就需要莫大的勇气。
找到自己的价值比什么都重要
坚持自己的信念其实不难,只要认同四项基本原则。
原则一:多数并不就是对的,顺应并不意味着会占便宜。
很多人盲目地认为,“大多数”就意味着安全、合理和潮流。其实,“大多数”往往是权衡后妥协的结果,是削弱了个体需求后的统一标准,而养育孩子却是不折不扣的个体行为,而且是不可逆的单一时间维度的事情。
很多事情,家长明知不对还让孩子去做,只因为“别人都这么做”。比如报很多补习班、每天写作业到半夜、过度重视成绩,让孩子产生厌学心理,对孩子的伤害远远大于得到的“便宜”。
原则二:成长是一辈子的事情,对某些暂时的事情要阶段性地忽视。
比如孩子的身高体重和成绩名次。一个人该长多高、多壮,早长或晚长,和他的成就与幸福没有必然关系,根本不值得骄傲或焦虑。一个人的气质和思想,显然远比外形要重要得多。比如马云比全国90%以上的人都矮小和丑陋,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成就超过90%的人。
孩子认字儿快点儿、慢点儿,成绩好点儿、差点儿,更不是决定一个人最终成就的根本。成绩好只能说明孩子适合了这种测试的方式。很多成绩不好的孩子,正因为没有把精力全都放在考试上,培养了其他的爱好和能力,长大后反而取得了更大的成就。
原则三:没有自我的孩子没有前途,孩子的自我认知和独立思考能力是最宝贵的。
我们的教育过于重视知识学习,而忽略塑造孩子的自我认知。后者是源头,前者只不过是枝杈而已。孩子找到自己的根,才能找到自己的生长方式,长出枝杈和叶子。用一套标准严格要求所有的孩子,统一浇水、施肥、剪枝,是很严苛甚至不公平的方式。
教育的本源是因材施教,鼓励和发现孩子的不同,培养他们独立思考的能力,让每个孩子都能找到自我,最终找到自我存在的价值,才是成功的教育。应该给教育更多的多样性、延展性、宽容性,而不是让孩子损失自己的个性去适应整批出产的工业要求。
所以,我鼓励孩子尽可能地保留自己的个性和思想,哪怕损失了考试成绩和优等生的奖励。因为最终对你人生幸福负责的,不是你的小学、中学和大学,只能是你自己,找到自己的价值,比什么都重要。
原则四:特立独行需要付出代价,但这个代价就是成长的一个重要部分。
有些家长实在很像把孩子当猪养:供给精美的饲料,等到养肥了,还制造一个围栏围住他,美其名曰:安全。难道,父母养育孩子就是为了让孩子一辈子都躺着吃喝,然后等待生命的终结吗?
我有一个同学,就是这样被父母从小学养到中学,然后通过关系弄到大学,后来当上了公务员。几年之后他不满意自己的生活,犹豫良久却不敢迈出独立的一步,因为自己从来都没有做过自己的主,也没有任何独立生存的本领。
这不是个例,而是千千万万个孩子的人生悲剧。他们担心离开了“猪栏”,就有可能没有饭吃,就有可能露宿野外,就有可能受到野狗和豺狼的袭击。但是,生命不正是因为经历才显得精彩吗?这不正是生命之所以存在的根本意义吗?
我很喜欢的作家王小波,讲述过一只特立独行的猪的故事。那只不安于吃饱、长肥、被屠宰的猪,最后逃离围栏,成了一头重新长出了獠牙、漫山遍野奔跑的野猪。为此,王小波感慨道:“我已经40岁了,除了这只猪,还没见过谁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相反,我倒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因为这个缘故,我一直怀念这只特立独行的猪。”
在养育孩子这件事上,祝愿你敢于做一头特立独行的猪!
(作者系童书出版人,儿童教育作家,中国教育报家庭教育特聘专家,微信公众号“童书出版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