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教版国标本第十一册课文]
12 姥姥的剪纸
大平原托着的小屯里,左邻右舍的窗子上,都贴着姥姥心灵手巧的劳作。
一把普普通通的剪刀,一张普普通通的彩纸,在姥姥的手里翻来折去,便要什么就有什么了,人物、动物、植物、器物,无所不能。我从小就听人啧啧赞叹:“你姥姥神了,剪猫像猫,剪虎像虎,剪只母鸡能下蛋,剪只公鸡能打鸣。”
这自然是夸张的说法,但反映了姥姥剪纸技艺的深入人心。慈祥的姥姥广结善缘,有求必应,任谁开口都行。姥姥撩起蓝布围裙擦擦手:“说吧,派啥用场?往哪儿帖?”看人乐颠颠地走了,她接着干活儿:洗衣服、纳鞋底、择菜、淘米、喂猪、薅草……
我看惯也记牢了姥姥剪纸时身心入境的神态,那剪刀行在纸上的刷刷声,悦耳至极。我是个出名的调皮蛋,经常变着花样刁难姥姥。一天,我用双手死死地捂住姥姥的双眼,让她摸着剪窗花。岂知工夫不大,一幅“喜鹊登枝”便完成了。嗬!梅枝与喜鹊形象生动,大小疏密无可挑剔。我服了,可还耍赖:“姥姥,你从我手指缝里偷着往外看了!”
“你差点儿把姥姥的眼珠子按冒了!”姥姥用指头点了一下我的鼻子,“熟能生巧,总剪,手都有准头了!”
是的,庄稼人都图个吉利,姥姥对“喜鹊登枝”最熟悉不过了。数九隆冬剪,三伏盛夏剪,日光下剪,月光下剪,灯光下剪,甚至摸黑剪。姥姥的手就是眼睛,好使的剪刀就像她两根延长的手指。
密云多雨的盛夏,姥姥怕我溜到河里游泳出危险,便用剪纸把我拴在屋檐下。她从旧作业本上撕下一页纸,刷刷几下,就剪出一幅图样。我抢过来看了,是一只顽皮的小兔子骑在一头温顺的老牛背上。我不解地问:“牛干啥驮着兔子?”
姥姥笑了:“谁让牛是兔子的姥姥呢?”
噢!姥姥生肖属牛,而我属兔。我嚷着还要。姥姥又剪出一幅:一头老牛和一只兔子在草地上啃食青草。姥姥问:“看明白了吗?”
我想了想说:“我知道了,是说我和姥姥在一个锅里吃饭呐!”
姥姥把我搂在怀里夸道:“机灵鬼!”
从那时候起,我总是缠着姥姥剪兔子和老牛——蹦跳的兔子,奔跑的兔子,睡觉的兔子;拉车的老牛,耕地的老牛……兔子总是在玩耍,老牛总是在干活儿。我摆弄着各式各样的窗花,对活泼的兔子与敦厚的老牛充满了好感。
我上学了,小学、中学、大学——越走越远了。但我还是不断收到姥姥寄来的剪纸,其中有一幅是这样的:一头老牛定定地站着,出神地望着一只欢蹦着远去的小兔子,联结它们的是一片开阔的草地。我知道,这是姥姥对我的期待。事实上,我不管走多远、走多久,梦中总不时映现家乡的窗花和村路两侧的四季田野。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忆及那清清爽爽的剪纸声,我的心境与梦境就立刻变得有声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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