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时,我有一个最要好的同学,真是情同手足,我们相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可是有一天,我们吵架了。那天,她串了一串亮晶晶的玻璃珠项链,挂在脖子上荡来荡去。我非常喜欢,就说:“借给我戴一下吧,星期六晚上去看戏,我要跟戏台上的花旦比一比。”谁知她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碰了一鼻子灰,感到很失望,那几天就做出懒洋洋的样子不理她。
我们的座位是并排在一起的。没过多久,我买了一块漂亮的彩色橡皮,放在铅笔盒里。她忽然伸过手来,说:“借我用一下好不好?我还没有见过这样可爱的橡皮。”
我把她的手一推,说:“不要碰我的东西。”
她也生气地哼了一声,说:“有什么稀奇,小气鬼。”
我也大声地吼:“你才是小气鬼呢!”然后捧起书,噔噔噔地走到教室最后一排的空位上坐下,发誓不再理她了。
我们两个人互不搭理。僵持了好几天,我心里尽管很难过,就是不肯向她认错。
星期天下午,班里总有一个活泼的游艺节目──三五分钟的短剧,临时自编自演。老师点了三个人,其中两个人恰巧就是我和吵了架的同学。我慢吞吞走上讲台,她已和另一个同学安排好了:那同学当妈妈,她和我当姐妹。我心想:“什么姐妹,我还是不理你。”可是演戏不说话是要冷场的,怎么办呢?
下面就是我们边编边演的情节:妈妈拿着扫把扫地,哼着歌。姐姐喊:“我好饿啊,有什么吃的没有?”妈妈叫我:“去厨房拿饼干”,我伏在地板上看图画书,装作没听到。姐姐马上去自己座位上取了一个饼干盒,打开了取出一片递给我,说:“妹妹,来,我们一起吃。”我心想,你已经先开口对我说话,我胜利了。就轻轻地说了声谢谢。妈妈看了我一眼,灵机一动,说:“你妹妹这几天都无精打采的,你陪她练练钢琴吧。”一提起钢琴,我就生气,因为钢琴老师好几次说我笨,我不由得吼起来:“我不练钢琴,我最讨厌钢琴!”眼睛瞪着她,好像她就是钢琴老师。
没想到,她温和地说:“妹妹别生气,我和你一起弹,一定会觉得很好玩的。”她做了个弹钢琴的美妙手势。她的钢琴本来就弹得很出色。我没想到她并不借题发挥,和我再吵一架,而是这样友善地对我,心里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便说:“谢谢你,姐姐。”
她拉着我的手,说:“你闭上眼睛,我送你一样东西。”
我微微闭上眼,摊开手,一样东西落在我手心里,正是那串亮晶晶的玻璃珠项链。我睁大了眼睛愣愣地望着她,这是演戏啊,她真的是送给我吗?
她紧接着说:“我知道你喜欢,真的送给你,真的。”
妈妈在一边拍着手,说:“当然是真的,做姐姐的,哪有骗妹妹的,又不是演戏。”
全班同学还有老师都鼓掌大笑起来。但他们哪里知道其中的原委呢?我马上奔回座位,从铅笔盒里取出那块彩色橡皮,说:“姐姐,送给你。”这一声姐姐,是从心底里喊出来的。
她紧紧抱着我,说:“好妹妹,我真爱你。”
妈妈欣慰地唱起歌来,正是老师新教的:兄弟姊妹,如足如手,欢乐同享,患难同当。相亲相爱,如足如手……
全班同学一齐唱起来,我感动得掉下了眼泪。
注:本文作者琦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