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条河流的下游,两岸是吟诗的花柳;这里是水道密布的地带,水声作回舟的唱晚;这里是一片永恒的芦花,生长着前世今生的绚烂。 在这里,木瓜也似琼琚;在这里,木琴也似流水。 在这里,木瓜也胜海棠;在这里,木琴也胜钟鼓。 俯仰之间都是一尾潜泳的鱼,吟唱之中都是徐徐轻飘的芦絮。 那条河流,那片芦花,在这里。 这是一条河流的下游。 宽阔的水域上密布着众多河道,弥漫的水雾扑面而来,向四周腾起,河洲上双双栖息着众多的水鸟。 他站在遥远的岸上,却想成为一只水鸟,飞去生着荇菜的水流旁。长短不齐的荇菜,顺着水流左右摇摆,等待女子前来采摘。 他想成为一只水鸟,这样就能与心仪的女子双双栖息;他想成为一只水鸟,这样就能免去朝朝暮暮日夜思念;他像成为一只水鸟,从此不会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他要为她弹奏琴瑟表示亲近,他要敲钟打鼓使她倾心……长短不齐的荇菜,顺着水流左右摇摆,和他一起等待——在这永远的下游栖居下来。 这是一片飘飞的芦花。 广袤的芦花覆盖了清冷的秋水,清晨的露珠在水面上凝结成霜。对岸一片飘渺的白雾被缓释出来。 这边,他透过散开的芦絮望见了对岸。她想去对岸寻找陌生的伊人。 沿着芦絮飘飞的方向寻找伊人,伊人在芦花深处飘飞;在芦花深处寻找伊人,伊人如芦絮般飘飞而去。 若逆着蜿蜓的河道行进,芦花愈加茂盛众多,行舟的路途艰难而漫长;若顺着宁静的水流行进,茂盛的芦花随波起伏,伊人飘然着从对岸走来,穿过郁郁苍苍的秋水,走过水鸟栖息的沙洲,仿佛走到水中央—— 在这永恒的芦花里栖居下来。 永远的下游,永恒的芦花,都在一方无法查证的水土上,而我们已经在这里栖居了数千年。 在这里,谁都是一尾潜泳的鱼;在这里,谁都是徐徐轻飘的芦絮。 这里,就叫作《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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