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于海拔2000米的春城昆明,有一个曾经美得令人目眩的滇池。周恩来总理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曾盛赞这个湖泊,他说滇池是“云南红土高原一颗璀璨的明珠”!这话我说的您可以存疑,可这是人周公的评价,您以为呢?
我的童年之所以还有些值得回味,其中的一项,就是滇池。
那时的滇池就跟《滇池圆舞曲》的歌词所描述的一样,千倾碧波荡漾,星星点点的渔舟在鳞光闪烁的水浪之间隐现。浩淼的潋滟清波,轻柔地洗涤着睡美人的秀发。康乾年间的饱学寒儒,陕西人氏孙髯翁孙老先生那时蜗居昆明,一副美仑美奂的大观楼天下第一长联,开篇就是:“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巾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端的是大气磅礴,如闻天籁!
我幼时喜水,游泳就是在离家不远处的大观河里扑腾会的。那时泳池少,周末就邀约同学伙伴,骑自行车驱往十余公里之外的滇池戏水,那碧蓝的波涛,澄澈得水下的鱼儿穿行于碧草之间,也能看得分外清晰。我们钻入水中,与鱼儿嬉戏,及至潜到极深的湖底,偶能捉牢一尾“白条子”鲢鱼,或是笨些的草鱼,一抖擞直窜出水,似乎要扑向蓝汪汪的天际,在白花花的太阳底下飞出一串笑声,不能说自己似“出水芙蓉”的娇媚吧,至不济也是个脱壳的泥螺蛳呢!那清澈的水啊,就是呛了一口,都能甜到心脾呢!滇池的浪花,长伴着湖畔西山万松森植的滚滚林涛,乃至于修竹松篁间的红墙古寺琉璃瓦,一直就成了我儿时的美梦,以至于后来上山下乡去中缅边境做了“知青”,再后来又从军去了更加遥远的军营,乃至于更后来远赴异国他乡四处流浪,这个梦都始终若即若离地陪伴着我,从少年直到老之将至,未曾稍怠了这份真挚、这份情愫。我一直都记得,我就是吃了这滇池水长大的。我在几十年的颠踬中,曾有几次感觉实在撑持不住时,忽然想回到滇池,或许可以在她温情而洁净的怀抱里,平静地离去?奇怪的是,那时节,我没想到任何人可以做我的归宿,包括母亲的怀抱,而只是滇池。
今天飞离昆明,当飞机腾空离地、直上蓝天之际,我忽然的俯瞰了滇池!我的丽人,你竟成了个被歹人奸污得千疮百孔的丑妇!你的身子不再是无瑕的横陈玉体,你的面庞不在是玫红桃腮,你的神情不再是娇羞嫣然,你肥硕而满脸癍痕,你面目邪恶眼神迷离,你体态臃肿步履蹒跚,你是世间丑陋的集大成!滇池,你毁灭了我的童年之梦!就好象我圣洁的初恋情人在我离开的日子里被恶人卖到窑子里,变成了一个毫无廉耻还浑身长满了杨梅大疮的婊子!
墨绿的油腻糊满了整个湖面,我似乎能嗅到它腥膻的恶臭!滇池水,你早已不能再养育任何的生灵,你被糟践成了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地狱!
还是在“改革开放”之初,云南一个叫做“五钠厂”的企业就成天的向我的母亲湖倾注着成千上万吨的毒液污水。还有磷肥厂和无数造纸厂、水泥厂以及形形色色拜“改革”的恩赐大发其财的混帐厂矿。这些被文明地称之为"企业"的恶魔们,就象一群白的黑以及黑白相间的野猫,贪婪地撕咬啮噬着我的梦中情人!钞票流水般哗啦啦地流进了人们的荷包里,而我的滇池,则一天天地憔悴,委顿,直至死成了一具僵尸!如今的昆明,早已改用松花坝水库来供水了。从古滇国起始就荣耀和濡养了彩云之南的高原明珠,就这样在拜金的疯狂之中,永远地垂下了美丽的眼睑。
卑劣而贪婪的人啊,我该怎样将你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