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 荷 花
终于又错过荷花盛开的季节。
当西湖的绿呈现在眼前的时候,已是立秋后的一个黄昏。风,吹来依然有点儿热,夏似乎还不肯离去。湖水绿意荡荡,不知深浅,斜阳下闪着碧粼粼的光。宝俶塔立在对面的山上,似一根针,金色的、神秘的、孤独的。
眼前的荷只有一小片。湖面也不是很开阔。这里并非赏荷佳处。到西湖赏荷要去“曲院风荷”,一听这名字便能想象荷花盛开的光景。亭榭回廊,石桥曲径,荷叶澹澹,荷姿婷婷,烟波十顷,香风阵阵。而欣赏这般旖旎的景致最适合六月艳阳天,湖畔的亭里,有人摇着扇,有人拉着琴,有人唱一两段越剧,要多江南有多江南,要多诗意有多诗意!清晨或者黄昏,风里,总有荷的香,风里,也总有流水般清澈的越音琴韵。
而我,常错过这样的季节。每次来西湖,或在碧桃夭夭的春,或在草木萧萧的秋,或者便是寒风瑟瑟的隆冬时节。因此,大片美艳的荷,无穷碧的叶只能出现在唐诗的意境里,或是想象的风景里,我的文字中也从未有这些美好的字眼,比如“芙蕖”,或者“菡萏”。
对于荷,其实我是很喜欢的。这份喜欢里又带着隐约的惆怅和敬畏。这惆怅,来之于她冰清玉洁的孤高,而敬畏,则来于她众多的爱慕者,卑微如我,断不敢用生涩的文字唐突了她,只可远观而不亵玩。于是,总在她最美的时光,躲在夏日丽阳的背后,默默欣赏她飘渺旷远的影子,嗅得些从别人诗意里带来的丝缕荷风。
眼前的荷,几乎谢尽。当然,也有几株迟荷花正袅袅婷婷地开。说她迟荷花,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我不知文字中有没有记载。姑且叫她迟荷花吧!这些荷花,可是为来迟的人而绽放么?开得那么绚然又不失羞涩和恬淡,有的已过人头,轻展霓裳,漫舞锦袖;有的却低眉颔首,欲语还羞;有的满脸绯红,有的肌肤胜雪;有的活泼泼,有的羞答答。湖水漾漾,莲叶田田,对着这几株荷花,我心里充满了感恩。感恩,这场繁华过后的美丽,感恩,这份迟来的相遇。我感觉,此刻我们一定心意相通,卸下一抹浓妆,走过一场热烈,宁静地,互相守望。
西湖边的人,依然那么多,无论什么季节,不管清晨黄昏。这几株荷旁,不时有人举着相机照相,摆着美丽的姿势,粉脸映霞,笑颜如莲。有人示意让我让一让,想必,呆立在荷边的我无意间走进了他们的镜头,煞了些许风情。于是,微笑着走开,跳出几尺镜头之外。回头再看,那些人,那些荷却又都摄入了我眼眸,成了我眼里的风景。原来跳出来的感觉是这等奇妙!我不知道,此刻他们的心是否和我一样,也单纯的感恩,简单的微笑。
西湖水,深不可测。西湖岸,迂回曲折,沿湖,慢慢地行,不为什么,只为这份迟来的美丽。或许,在无数个错过之后,蓦然回首,有一个同样的你,也正这样慢慢地走,心里,也如此美丽的感恩。
突然又想起朱先生的《荷塘月色》来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