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丹崖
草里的虫子一开腔,春天就走向深处了。
乡村里,除了人语,最喧嚣的就是虫鸣。人语人人懂,虫鸣却未必任何人都能了悟。人在明处种田、吃喝、谋生;犄角旮旯里的虫子也在吃喝,但更多的时候,以歌唱的形式被我们发现。乡村里,雄鸡一唱天下白,人们开始劳作;虫子一唱,万籁俱寂,村庄里的人睡去,犬也不吠了,唯有虫子跳上草尖,在开它们的演唱会。
有人说,月亮是乡村的眼睛,这似乎显得有些呆板了,没有律动感不说,若是遇到阴雨天,整个乡村都该闭眼了吗?我认为虫鸣才是乡村的眼睛,会眨的眼睛。不止是萤火虫,还有那些不会发光的虫子,叫声就是它们的光芒。
乡村是一幅铅笔画,点睛之笔,应该是虫子唱起的“赞美诗”。乡村的夜晚,就是虫子们布起来的音乐道场。一只蛐蛐是独唱,两个黄鹂是二重奏,一坑蛤蟆是合唱。乡下人把鸟与青蛙也称为“虫子”,可见,他们是爱这些小精灵的。
到了夏天,草木繁盛,虫子们的演唱会就更加多样了,蚂蚱在青藤上擦响自己背上的“两把刷子”,入我床下的蟋蟀发出金属质感的鸣唱;躲在树上的蝉一声高过一声……
我曾无数次在故乡的田园里打量过这些虫子,它们生活在最隐秘的角落,唱的却是最阳光的歌谣,抒发的也是乡村里最为原始的心事,它们是乡村的唱诗班,也是乡村的宣传员。
想起《诗经》里的那些虫子: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草里的蝈蝈和蚂蚱只是蹦跶它们的,人却因为思念远方的故人,心如万千只小虫在跳着。那个在远方的他(她),是否会在此刻也一样想起故乡的虫唱呢?这些裹挟在虫鸣里的故事,有多少缠绵悱恻?又有多少啼笑皆非?虫子不说,恐怕也没人能说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