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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

[db:作者]  2019-01-21 00:00:00  互联网

  父亲有两个妹妹,我叫着大姑、老姑。

  小时候心思都铺在玩上,只知道我们是一家人,大姑比我大十几岁,老姑只比我大几岁。她们常哄着我玩,我想也会玩出很多花样,让我肆意着童真。妈妈后来告诉我,大姑就喜欢吃我的哈拉豆,说有点甜丝丝的味道,现在想想怎么会有呢?有的也是姑姑对我的喜爱,还有只有血脉才有的亲情

  妈妈说:小时候的大姑长得俊,伶俐,梳一对小辫,蹦蹦跳跳的,很是可爱。

  大姑在十几岁时得了肺病,也许耽误了治疗。不知道为什么,大姑的后背上拱起一个很大的包。经医生看,说是骨头变了形,已无药可医。大姑就这样背着一座山,含辛茹苦地过着日子。睡觉都不能仰着睡,只能趴着睡,侧着睡,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姑从来不说苦难,但在无数个不眠的夜里大姑一定会捶打着自己,捶打着自己悲惨的命运

  二十几岁,大姑认识了大姑父,大姑父是个孤儿,寄养在兄长家,那个年代想必也是满腹心酸,日子就别提是个啥样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大姑父没有嫌弃大姑,两个人就结婚了。在遥远的乡下,我现在也想不出大姑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好的是大姑父有一身的力气,脾气也好,对大姑也好。我想:人的一辈子,有的像一棵树一样活着,有的像一棵草一样活着,你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就已被命运捆绑。大姑和姑父就是两棵草,在一个贫寒的屋檐下,拼命地争取着阳光和雨水。

  大姑虽然有病在身,但她是干净的。穿在身上的衣服,虽都不值钱,但没有一件是脏的,没有一件是皱兮兮的。她的每件衣服都清洗的很透彻,晒干后叠了又叠,用手压了又压。祖母有时候说:衣服也没脏,怎么老洗啊?可大姑就说脏了。大姑家的柜台上虽没啥摆设却一尘不染,大姑总是擦了又擦。从小我就知道大姑是看不得脏的,无论衣服还是人,大姑的眼睛雪亮。

  贫寒并且病魔缠身的大姑是爱美的,我常常看见大姑照着镜子梳她的那一头短发,她的发髻没一天是凌乱的。用木梳很认真很仔细地梳。就是病重的时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大姑也会时不时的捋捋自己的头发,照一眼镜子。大姑的脸色是苍白的,但很光洁。大姑笑起来很美,大姑从没大声笑过。

  病不重的时候大姑是勤劳的,每天都要热猪食,喂猪,喂鸡。自己能干的活从不指望别人。每天中午和晚上大姑都早早的把饭做好,等着表妹、表弟放学,大姑父从地里回来。大姑的日子虽然清贫,但每年春节一定要给两个孩子做一身新衣服,每年都要做鞋,身体可以的时候,就多做几双。大姑常说,哪一天她不在了,孩子们的鞋还可以多穿几年。大姑的爱就像密密的针码,每一针都那么仔细,那么认真,纳入鞋底的不是线而是大姑丝丝缕缕的惦记,是穿透日子的目光。

  在大姑家我常看见邻居们到大姑家来聊天,大姑的人缘极好。谁家有个大小事情大姑总是打发大姑父前去看望,拿些鸡蛋,或者糕点。村里认识的人说:你大姑就是有病,心眼真好使,记性还好。大姑是喜欢读书的,大姑病不重时,或者忙完了手里的活计,就喜欢读我们的课本,大姑认得好多字。大姑还喜欢听收音机,犯病不太严重时,会捧着收音机听。如一棵小草一样的大姑,因为自卑自己的形象很少出门,可天底下的事,都通过她的耳朵,走进了她的心里。

  寒假的时候,我和弟弟妹妹常回到祖母家,在雪地里扣鸟,放风筝。天冷大姑的病就严重,记得有很多次,我们正在雪地里玩得忘乎所以的时候,祖母喊我们说:你大姑病又严重怕不行了。我们就急忙的给大姑找装老衣服。大姑早早的把自己的装老衣服做得了,用一个包裹包着,放在柜子里的最下层。一双白底蓝帮的鞋子,鞋帮上绣着很美的花朵。我至今也揣摩不出在一盏油灯下是怎样的心情做着那些最后留给自己的衣物,毕竟那时大姑才三十多岁,两个孩子才嘤嘤学舌。

  病重的大姑常常一夜一夜地坐着,躺不下。有一天深夜,我也坐起来,说姑姑我陪你吧。可大姑说:大侄啊,你能陪起姑姑吗?我看着喘不上气的大姑,用力地拔着气,在深深的夜里,肩部一端一端的,痛苦极了。无数个漫漫长夜,大姑就这样熬着,以一种痛治疗着另一种痛。大姑在家人起伏的鼾声里慢慢地抚摸自己的那块高高隆起的骨头,还有自己苦难的一生,大姑的心里溢满了我看不见的泪水。

  在一个泥泞的春天,受尽苦难的大姑安静地走了,留下了大姑父和两个初长成的孩子。村里来了很多人,用碗口粗的树干抬着大姑的棺材,我和弟弟妹妹十步一磕头,哭声一片,纸钱飞扬。我知道世上我喊着大姑的人走了,背着一座山的人走了,世上我再也没有了大姑。再也没有当我冻红了脸颊给我双手捂脸的大姑;再也没有当我寒假一步迈进门槛而紧紧抱着我的大姑;再也看不见因为淘气躲在一棵茂密的黑黝黝秧后面大姑找不到我时焦急的目光;再也听不见大姑亲切喊我乳名的声音了。

  现在窗外落着鹅毛般的雪花,这是我中年的雪。大姑,这也是我童年的雪啊,你扎着围裙,头上围着多少年前的那个淡酱色的头巾,抱回一捆柴火,点亮了灶里的火,橘红的火光映红了你的脸,大姑,你还是那么年轻。又放寒假了,我已经想不起这是哪一年的寒假,在一场雪里我又做回你淘气的侄儿。你喊我大侄,这亲切的喊声一下砸在我的心上,这是世上我最爱听的声音,因为这声音出自你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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