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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变命的人

[db:作者]  2019-01-21 00:00:00  互联网

听歌曲《往日时光》,醇厚的男中音,唱“如今我们变了模样,假如能够回到往日时光,哪怕只有一个晚上。”慢,深情,依恋,往复回旋。记忆像一场旧电影,依依呀呀播放,刹车失灵了一般,自顾自冲进刻意忘记的一些沧桑里。

如果不是哥来电话说他遇难,我想我已经忘记了他。

哥说四明不在了,是矿难,尸首都没找全,村里去了好几个嘴头麻利也强势的人到煤矿交涉,争取来四十万元,足够给他儿子盖房子娶媳妇,四明该走得无憾了,问我要不要回老家送他最后一程。我被突然而来的噩耗给打蒙了,身体像被冷水浇过一样,浑身僵硬,回话自是语无伦次,因为不忍见那种凄惨的局面终于没回去,却有一段时间沉浸在悲痛之中难以自拔。

四明是四叔四妈的儿子,是我的远房堂兄。四妈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在物质极端匮乏的年代,多子便多难。我们兄妹四人尚且一件衣服老大穿了老二穿,四叔四妈木讷老实,日子就更艰难一些。孩子来得容易,父母又没有文化,儿子依次叫大明二明三明四明,女儿是医生取得名,略有文采,叫彩兰彩凤。那时候日子穷,快乐却俯拾皆是。我们总是在抱柴烧了土炕把鸡赶上鸡架趁大人忙碌的间隙溜出去,汇聚在村子的大场里,扔沙包踢方玩打仗,也会做串亲戚的游戏,笑闹声能把整个村庄托起来呢。妈妈们做得布鞋那经得住这样的折腾,大拇脚趾头从鞋尖漏出来的人比比皆是。四妈的针线活又粗糙,四明兄弟的鞋往往破烂得用纳鞋底的细麻绳系着。粮食不够吃,男孩子的肚子又饿得快,四明就用纸包了和着食盐的辣椒面跟我们换馍馍吃。金裹银(白面裹着玉米面)馍馍蘸了从四明那里换来的辣椒面吃起来挺解馋。孩子的眼睛亦是分得清穷富的,捉弄、嫌弃四名兄弟的事时有发生,有一段时间他们兄弟头上生了疮,我们闹着不跟他们坐还在刺儿头的带领下朝他们扔石头。拔草喂一头猪可以换回粮食,念再多的书有什么用呢?也许是因为穷,也许是脑子笨,反正他们兄妹相继辍学了。以后的日子,我在教室里活色生香着,他们在劳作里日益麻木着,往来越少了。

屋漏偏逢连阴雨,好像是我九岁那年,四妈跟四叔一起回娘家恰遇山洪暴发,河水涨着总也退不下去,四妈又担心家里的孩子,他俩冒险拽着毛驴的尾巴过河回家,四妈被汹涌的浪头打翻,顺水漂出几十里地,村子里出动了一批人顺着河畔寻找,找到时四妈身体肿胀伤痕累累早已无半点气息,是用大公鸡招魂抬回来的。我们同宗室的女儿们一串串都穿了孝衣迎宾守丧,大人们嘱咐要出声哭,声音倒是响亮却落不下泪,只有彩兰彩凤姐妹二人泪如决堤。

外人的苦难在苦痛过我们的心之后总是适时烟消云散,之后我一直是学校里的优秀学生,我在学校里扯着嗓子背“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他们在生活里煎熬着,熬得手上起了老茧眼神渐渐呆滞,我与四明兄妹成了没有交点的平行线。再后来我成了村子里飞向城市的金凤凰,天地洞开缤纷无比,那里还顾得上他们。从父母的嘴里得知四叔家劳力多日子渐渐好过了。之后我们又相继成家,各忙碌着各自的生活,更加生疏,只是见面时互相问候一声。前几年父亲过世四明来帮忙,苍老如鲁迅笔下的中年闰土,只是开朗得很,说有的是力气,外出打工也挣得来钱。怕是被苦日子熬怕了,私人的小煤窑工费奇高,就一头闷进去想赚出个乾坤扭转来,没想到该死的矿难光顾了他。

四妈被洪水夺去了性命,四明在没妈的光阴里熬大,矿难湮灭了四明,四明的孩子又要在没爸的日子里熬大。村子里也有人认为四明死得值,说四十万,四明一辈子都赚不回来呢。更有年长的老人们说得信命,说每个人都生而有命,有的人是草命,有的人是花命,说四妈跟四明就是草命,说人是熬不过命的。听得我心里更加难过

这么多年,村子变化很大,泥路变成了柏油马路,泥屋子变成了一溜儿青砖瓦房,也新建了广场,果园,猪舍,新农村初具规模,外出务工的人也陆续拿回一沓一沓的人民币来,人居条件得到了改善。人们衣服光鲜了,普通话也雀儿一样飞在村庄的角角落落,但人们对生命的漠视,眼界的狭隘,仍没有多大改观。年轻人一拨一拨鸟儿一样飞往城市,“6638”留守农村,就有人戏说现在是老农民建设新农村,笑语里个中滋味,让人沉重。

修心的人是变命的人,这是我从书里看来的句子,觉得很有道理。于我的父老乡亲而言,修心便是用心拾回上辈人的善良,是用知识武装头脑,用文明替代愚昧。只有脱离了物质与人性的双重贫穷,所有的草才会有花的命运,农村也才真正会有蓬勃的气象。

目前的状况是——年轻人待不住,老年人思想僵化,谁是农村真正变命的人?

在这个静夜一遍遍听《往日时光》,我疼痛,亦满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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