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那个女人的记忆太多太深刻了,家属院的每个人几乎都对她印象深刻。她长相粗糙有几分丑陋,爱穿红戴绿涂了腮红嘴唇唱大戏;她能说会道,俗语谚语歇后语顺嘴就出,说话也有戏文的味道。在生活最艰难的时候,她在小区的门前摆摊卖挂面,笑迎昔日同事领导和今日邻里亲朋。小区门前是不允许摆摊的,给她却是破例。在那时,她正一个人抚养着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不到五十的年龄已经白发满头,看起来有六十好几。
她也有年轻的时候,只是天生面老,年轻时也不貌美。但年轻不仅是一种面容,更是一种美好的心境美好的时光。在那美好的时光里她遇到了戏文里的白面书生,今日里被称为白马王子的男人。他长相英俊,外形洒脱,是个孤儿,大病入院身边无人照料,她觉得这是上天赐予的良机,分秒不离地守候在他的病床边。三分治疗,七分精神,这是她常挂在嘴边的,他奇迹般地痊愈了。出院后,他俩闪电般地结婚了,婚后的日子并不因外表的不和谐影响半点的甜蜜。
上天也许捉弄人,就在已经快成美满结局处却又有了意外。结婚数年后,原本腰肥体胖的她肚子一直没有一丝变化,医院去了若干次,也没看出个名堂。最终他们决定抱养一个孩子。那个抱养的生命,瞬间成了他俩的爱的源泉精神的依托,他们将全部的爱给予了这个小小的生命。加上他原本就会裁缝,孩子被他俩打扮得俨然上帝派来的天使。
如果故事到了这里那是多么的皆大欢喜。可是,这仅是个开头。
他处了一个年长的老哥,俩人好的不分你我,他烧几个拿手小菜,把老哥叫来唱酒聊天,时间久了,这个老哥如同自己人一般。常是喝完酒后,身子一沉就在他那儿睡着了。家里只有一间房一张床,外加小女儿,几个人就那样挤在这间小房里。女儿五岁那年,她意外怀孕了,他兴奋地喜极而泣。当孩子出生后,只要能看见他,必定能看见他的那个刚出生的孩子,他常炫耀般抱着孩子四处转悠,只是那个孩子极黑比她还丑。慢慢地,孩子越长越像他的老哥;慢慢地,不断有人以此玩笑地问他。一开始他并不在意,还让老哥做孩子的干爸,但随着孩子的长大,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她,在一次争吵中她承认了。
事情太意外了,他也许已经有点快崩溃了,家几乎不回了,对待工作得过且过,他的这些举动引起了同办公室另外一个女人的注意,那个女人对他的遭遇给予了太多的同情与安慰。因为工作中的不断马虎,在一次抓典型中他被意外开除了。一个快要五十岁的人、一个近三十年工龄的人就这样被开除了,这时还是那个女人站了出来,说要和他一起离开,去私奔。他俩走了,丢掉工作甩开两个家庭,不顾一切就这样离开了这座城市。可是很快那个女人又回来了,回来后就向自己的丈夫保证以后一定好好过日子。他追了回来,苦苦哀求无果后,他给身上装满了雷管炸药,找到了那个女人,抱着她引燃了炸药,以最残忍最极端的方式结束了两条无辜的生命。
逝者已去,生活却还在继续。。。。。
瞬间,她成了名人,道德的压力、生活的负担统统向她压了过来,她必需全部扛起,不为别的,只为那两个均不到十岁曾经都是宝贝都是天使一样的孩子。几乎是一夜之间,她的头发全白了。早在几乎前她已提前内退了,仅凭那点退休金,是扛不起这个家的。谁也不知道她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只知道她又嫁了,嫁给了一个大自己十几岁的男人,男人不太到她那儿,好像每月会给她一些补给;再就是那时她白天开始了在小区门前摆摊卖挂面腐竹之类,晚上和一群老年人跳舞唱戏。别人能想到的生活压力好像在她的身上并没有看到,大女儿还顺利地上了大学。就在小女儿刚上中学,一切就要慢慢好起来时,长得粗壮结实的她却一下病倒了,从此再也没有起来过,看不见她出出进进的小区好像也有点寂寞。今天回母亲家,一进小区门口,就看见一张醒目的白色讣告,上面赫然写着她的名字,终年六十岁。。。。。。
在生活的重担一点点开始减轻幸福正缓缓向她走来时,她却全然撒手而去。六十岁,应该是人生的另一个美好起点,是刚刚开始享受晚霞的余晖之时,然而,她却走了。。。。。。回到家和母亲说起这事,母亲淡然地说,她终于享福去了。
出院子时,又一次看见那个讣告,这也许是能看到关于她的最后的痕迹了。过了这一、二天,这张补诰又会被其它的信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