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对于糕点糖果之类甜食,我素来不喜欢。生日蛋糕从来不吃,中秋节的月饼,元宵节的汤圆,亦只是应景似的吃一小点,里面甜腻的馅儿总让我难以下咽。
不喜甜食的我,却惟对一种糖独有情钟,那便是边城特有的“玉兰”椰子糖。这是一种极其普通的糖,包装简单,透明的塑料纸上印着简单的商标图案、产地及贮藏方法等,里面上下两排80粒糖,只要5元钱。每粒糖方方的,用一张火柴盒大小的长方形糖纸包着。赭白相间的几何图案,正中有中文和越文“玉兰”两字,糖粒的大小形状跟小时候父亲偶尔买回的薄荷糖差不多。
剥开糖纸,一股浓浓的椰香。咖啡色的糖粒硬硬的,咀嚼起来绵绵的,很是费力,且一嚼就粘牙。可我就是喜欢这糖,每次买回一包,就蜷缩在沙发里,一边看书,一边不停地,一颗接一颗,吃得孜孜不倦、如醉如痴,直到腮帮子发痛,牙齿嚼不动了还不肯罢休。
如此喜欢,是跟“玉兰”这两个字有关。小时候,村里常有戏班子来。夜黑,便在村里小学校的礼堂演出,当然是要戏票的。小孩子哪有钱买戏票。于是,我们姊妹仨便在邻居玉兰姐姐的带领下,跟着一大帮小子,偷偷地由教室的后窗户翻进去,到礼堂看戏。
白日里清冷静寂的礼堂,此时人头攒动,台上灯火辉煌。礼堂里没有座位,得站着看,可仍甚是拥挤。我们从站立的人群里挤到台前,台子很高,齐着下巴,我支着个小脑袋专注而痴迷地瞅着台上。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縻外烟丝醉软……”台上的女子依依呀呀,丝丝地绕,切切地唱,悠扬婉转,凄切缠绵。唱的什么,我根本听不懂,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多么美啊!纤腰绣裙青丝如黛,衣袂蹁跹水袖飞舞,莲步轻移,婀娜妩媚。眼波流转,泪光盈盈。
每个戏班子各有所长,但演得最多的还是川剧。或《空城计》、《金山寺》,或《白玉簪》、《女起解》。小鼓、大锣、胡琴、唢呐,鼓声激扬,琴声悠悠,一声声川腔破空而来。
我也曾在白天偷偷去戏班子的住处瞧过,那男的、女的大多姿色平庸,可怎么晚上一穿上戏服,一着上彩妆,竟是那么的惊艳,那么的赏心悦目呢?
你方唱罢我登台,戏班子一拨一拨的,来了走,走了来。玉兰姐姐指着台上,低声对我说,她也要像他们一样。我笑了,以为她是在说笑。玉兰姐姐长得很美,若化了戏妆,穿上戏服,肯定比戏班子里那个演杜丽娘的女子不知要美上多少倍。
没想到,有一天,玉兰姐姐走了,悄悄地跟着一个戏班子走了。从此,我再也没见过玉兰姐姐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玉兰姐姐现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