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康桥(现在译作剑桥)已经两个多星期,每天都栖息在在古老、宁静、美丽、温柔的康河(现在同样译作剑河)边上,无论学习和生活。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
这首多情、浪漫、惆怅而隽永的诗曾激发起我对康桥无限美丽的遐想,我无数次在梦中漫步于康河畔的金柳下,陶醉在康河波光的艳影中……虽然我来剑桥并非因为徐志摩,但我最初知道有剑桥的确是因为这位才华横溢的诗人。来剑桥后,每天漫步在徐志摩走过的路上,更让我时时想起这位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著名的浪漫主义诗人,想起他的风采他的神韵他的浪漫他的传奇……因此,追寻并感受诗人心中的康桥便成了我来剑桥希望了结的的心愿。
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初,徐志摩负笈英伦游学剑桥(那时译为康桥)近两年时间,大约于1921年4月,得着狄更生引荐,以旁听生的资格上了剑桥大学国王学院,于是有了近一年半的剑桥求学生涯。剑桥求学之路虽然短暂,但却影响了他整整一生。怀揣政治家的梦想,徐志摩因追寻英国当时最著名的哲学家、政治家罗素而远涉重洋来到剑桥(在国王学院跟赖斯基教授学政治,拟攻博士学位),由于天生敏感多情而浪漫(也许还有林徽因的影响),特别是登陆英伦后受英国十九世纪浪漫主义诗歌和西洋文学的熏陶,开始对文学感兴趣并进行新诗创作,从此走上了浪漫主义诗人的道路。剑桥优美的自然环境、自由的学术氛围、悠闲的生活方式、流行的政治思想,都对他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 “康桥”于是成为他短短一生的亮点,辉煌一生的转折点。因为,在这里他开始步入文学殿堂;因为,在这里有他对林徽因苦苦追求而最终不获的一段刻骨铭心的情感历程。情感的孤独与美景的融合,个性的追求与现实的困顿使徐志摩在娓娓的康河波光潋滟神思恍惚中沉淀了瑰丽的文学奇思妙想。正是这两年的康桥生活凝结成了徐志摩生活中那非同凡响绚烂迷人的“康桥情结”。 他曾经这样写道:“我在康桥的日子可真是享福,深怕这辈子再也得不到那样蜜甜的机会了。我不敢说康桥给了我多少学问或是教会了我什么。我不敢说受了康桥的洗礼,一个人就会变气息,脱凡胎。我敢说的只是——就我个人说,我的眼是康桥教我睁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桥给我拨动的,我的自我的意识是康桥给我胚胎的。”
来剑桥之前,我在想象着徐志摩给剑桥留下的该是怎样的一种印记,在网络中搜索剑桥名人,有牛顿、达尔文、斯蒂芬·霍金、拜伦、埃德蒙·斯宾塞、凯恩斯、尼赫鲁,拉·甘地、李光耀等许许多多闪耀在历史星空的名字,然而,在一长串的剑桥名人里并无徐志摩的名字,是因为剑桥名人太多而徐志摩的成就无法与上述名人比肩,还是剑桥没有把这位并未获得学位的旁听生真正当成自己的学子?剑桥把徐志摩给遗忘了吗?带着疑惑,我来到了剑桥。剑桥没有忘记徐志摩,我到这里的第一天下午就获得了答案。当导游(中英合作交流机构特意在我们参加培训之前请来导游带我们游览剑桥大学诸学院以便让我们初步感知剑桥文化)带着我们来到剑桥大学国王学院正门的时候,她给我们分发了一张纸,一看,原来是中文版的《再别康桥》,从徐志摩开始给我们介绍辉煌的国王学院。如果说此前我对剑桥充满的是由衷的景仰之情,而从此刻起,我对剑桥又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近。这一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穿行于国王学院与圣·凯瑟琳学院之间,已经许多次从徐志摩的“康桥”走过。康河穿过国王学院,就在国王学院内靠近拜伦桥边的草坪一角懒散的斜立着一块白色的石碑,上面用中文书写: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徐志摩
前两天,我还看到在石碑旁放了一束康乃馨,我的心灵同样获得了一份慰藉。足够了,徐志摩已经给剑桥留下了永难磨灭的印记,剑桥已经永远记住了徐志摩。在这古老的校园里,在恢宏的建筑间,在静默的剑河边,在如茵的草地上,诗人留下了追寻的足迹,求索的梦想,斑斓的诗情,对母校深情的眷恋……
徐志摩笔下的康桥到底指的是哪座桥,至今仍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尤其是徐志摩的康桥与一位风华绝代的才女林徽音有关,就更是引发了无数华人的探寻兴趣。因为剑河蜿蜒穿行于剑桥大学各个学院间,每一个学院的剑河上都有一座桥,而各学院的华裔学子莫不希望自己学院的这座桥就是诗人心中的康桥。据说,前几年《人间四月天》摄制组在剑桥拍摄时,导演也把握不准,哪座桥边都有金柳,哪座桥上似乎都留有徐志摩和林徽音的影子,最后摄制组选择了国王学院的拜伦桥,理由是徐志摩曾在国王学院读书,而林徽音当时就寓居住在国王学院(实际上当时林应该是居住在伦敦,偶尔来康桥),拜伦桥他们每天都会走过。但据在王后学院读博士的台湾人陈亚齐考证,她们学院的数学桥才是徐志摩的康桥,因为数学桥边那长满青苔的石屋以及在春天里悄悄开放的蔷薇花,正是徐志摩在诗中描述的场景,而徐志摩后来在散文《我所知道的康桥》里说“每当黄昏时分,便和徽音伫立桥边,听教堂钟声撞入心扉”的感觉,只有在数学桥上才能体会到。而最新的研究成果表明,圣约翰学院的那座著名的叹息桥,才最有可能是徐志摩心中的康桥。据说,前几年在剑桥大学图书馆里新发现了徐志摩写给印度诗圣泰戈尔的一封信的底稿。在这封信中,徐志摩提起他在剑桥的生活时说:他每天要从“国王”走到“圣约翰”,在叹息桥上叹息事态纷争,有时一个人去有时则陪别人去(多半是陪林徽因,笔者注)。圣约翰学院的这座叹息桥又称“失意桥”,因在以往的很多年间,圣约翰学院许多考试不及格的学生面对逝去的流水,纷纷在桥上叹息不已甚至从桥上跳进剑河自尽而得名。平时那些失恋者亦喜欢来桥上叹息,想不通时就一头栽进河里,当年拜伦因失宠于勃伦特公爵夫人就曾从这座桥上跳进河里,幸亏一个船工路过将其救起。当然,随着时代的进步和剑桥学子们一代一代加深对生命的理解与尊重,叹息桥上叹息者有之,而从桥上纵身一跃的大概已经不多了。我以为,徐志摩的“康桥”最有可能的就是这座叹息桥,似乎只有在这座桥上,徐志摩才更适合抒发出内心深处的情感失意,以及由此而生的那份对自己的怅然的忧伤心结和对林徽音的无奈的不舍情缘。
其实,究竟哪座桥才是诗人描绘的“康桥”并不重要,也许,哪座桥都是;也许,哪座桥都不是。又或者,康桥只是整个剑桥大学甚至剑桥地区的统称。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即诗人的确不是具体描摹哪座桥,而是将追求林徽因而不得的郁闷惆怅与不舍外化为“康桥”这个意象,表达的是对爱人的思念和对爱情的执着。因为在林徽因离开英伦不久,徐志摩也就中断了学业回到了国内,而在归国途中抒写了他的传世佳作《再别康桥》。我们不必再去计较哪座桥才是徐志摩的“康桥”,哪棵柳树才是夕阳中的新娘,哪里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哪个水潭揉碎了天上彩虹,哪条船满载着星辉……如果我们从《再别康桥》里读出了诗人对自然的讴歌,对自由的追求,对爱情的执着,对美的憧憬也就够了。诚能如此,我们每个人也就寻到了心中的“康桥”。
再过几天,我也就要离开剑桥了,尽管是如此的不舍。于剑桥,我只是一匆匆过客,更没有徐志摩的种种际遇,经此一别,也许此生再也没有和剑桥作别的机会……但剑桥短暂的逗留,仍然让我丰富了知识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更重要的是,思想有了全新的视角。剑桥将成为我永远的记忆,因为,我心中有座“康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