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五月的一天上午，天气很好，太阳朗朗地照着。
妈妈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屋前的菜地边的小路上站着。菜地里的小红汗（苋）菜和小甜菜像一根根豆芽，亲密地挤在一起，好大一片。好久吃不到妈妈炒的红汗菜了，我强迫自己，咽下嘴里生出的馋口水。
庄子上不少人家的烟筒已开始冒烟，显然已是烧中饭的辰光。浑身湿透的妈妈回来了。妈妈见我痴痴地盯着小红汗（苋）菜看，知道了我的心思。拉着我的手说：“宝贝哎，现在它们太猛了，不好长。等妈妈有空拔掉一些，稀一点，它们才长得快。过些日子，再长大些，才好吃了呢。先和妈妈去河边，等妈妈把身上的脏衣服洗了，给你烧中饭。”
我和妈妈一起来到屋后的小码头。一脸愧疚的妈妈说，“妈妈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家里没吃的菜，只能吃螺螺了。”妈妈一边说一边便脱了衣服下河摸螺螺了。
五月的河水，还很凉。我站到河岸边的水里不一会儿，就冷得直哆嗦了。我要妈妈不再摸了，可妈妈说不冷。怎么会不冷？身体瘦弱的妈妈嘴唇已经发青了。我哀求妈妈说，“妈妈我不吃螺螺了，我不馋。”妈妈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话似的，硬是摸了约有一大碗的时候，才上来。
我和妈妈刚到家门口，父亲笑吟吟的出来了。父亲见妈妈和我冻得牙齿直打颤，问妈妈怎么回事，妈妈说，“小伙在外面念书，难得回家一次，家里又没什么可吃的菜，我就下河摸一碗螺螺，他不忍心我冻着，也和我一起摸了。”
我告诉父亲，预考已经通过，还有一个多月（7月7——9日高考）就见分晓了。父亲要我安心复习迎考，不要牵挂家里，妈妈有他照应呢。
父亲和我说家常，妈妈去忙着烧中饭了。我对父亲说，“你和妈妈的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在为我读书吃辛受苦。如果今年再考不上，我不想再复读了。”父亲说，“只要你能念得了书，我和你妈妈就是砸锅卖铁、出去要饭，也要管你读书！”
......
可我分明的记得，父亲已在几年前就过世了。
不知为什么，今天，我怎么还能见到父亲？！我相当恍惚。
母亲在厨房烧好饭，将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的米饭和螺螺端进堂屋。要我趁热吃了。我将刚才见到父亲的情景说给妈妈听了。妈妈说，“孩子啊，是你太想你老子啦！”
我看着三间土墙的草房子，有的地方已经漏雨。想到父亲不在了，妈妈一个人在家一定很冷清，还要为我念书去东挪西借的凑学费。我怎么能为了自己跳出农门而丢下含辛茹苦将我养育成人的年事已高的妈妈？......想到这里，我泪流满面，小声地对妈妈说，“妈妈，我不考了！”妈妈听了我的话，哭着说：“小伙啊，我和你老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考上大学，有个饭碗，将来不要再像我们这样苦一辈子。你现在不想考了，你老子又不在世了，你叫我怎么办哪？啊？”
妈妈说着哭着，我的心被妈妈伤心欲绝的哭泣撕裂了。看到妈妈要晕倒的样子，我连忙站起身扶住妈妈大声喊着：“妈妈，妈妈，小儿子一定听您的话，您千万不要伤心啊！”
......
我被自己的哭喊声惊醒，枕巾已潮湿一片。原来，刚才的一切，是自己午睡中做的一个梦。梦中的父亲和妈妈，还是像在世时一样的慈祥，温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