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着实是一本让人痛心的书。合上这本《穿条纹衣服的男孩》,我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痛与哀思几乎让我窒息。
我们没有选择出生的权利,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是一种偶然。两个同一天出生的九岁男孩,因为这种偶然,却拥有着截然相反的生活。布鲁诺成长于德国纳粹军官家庭,衣食无忧,总是对世界充满着好奇与幻想,而希姆尔却背负着犹太人的身份,每日目睹着残酷的屠杀,对未来充满着忧郁与不安。他们在奥斯威辛集中营的铁丝网两边相识,成为小小的生死之交。他们总是隔着铁丝网互相交流生活的经历,布鲁诺始终无法理解希姆尔眼中的灰暗,却格外珍惜这个瘦弱的朋友,希姆尔也并没有对这个天真到“不知人间疾苦”的新朋友产生丝毫的怨恨。故事就在波澜不惊中渐渐推向高潮,为了帮助希姆尔寻找失踪的父亲,布鲁诺穿上了一套闲置的条纹衣服,从一块松动的铁丝网下爬进集中营,和希姆尔手牵着手永远站在了一起……
二战集中营题材的小说有很多,但约翰·伯恩以一个孩童一无所知的天真口吻来揭示这一幕幕真实且骇人的历史事实,更让人震撼。作者淡然冷静的文字与残酷的故事结局、两个孩子美丽的心灵与泯灭人性的屠杀之间的对比,让我如芒刺背——是谁将这两个可爱的孩子推向了黑暗的结局?是年幼无知的“探险”,是执着于所谓爱国理想的布鲁诺的父亲,还是充斥着罪恶与鲜血的战争?
战争是一个暴君,他总是挥舞着象征权力的魔杖,肆意地撕烂我们对人性和平、真善美的幻想。叫喊战争的人是魔鬼的参谋,他们总喜欢用“爱国热情”将战争、屠杀美化成所谓的“圣战”,“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成为最具煽动性和破坏性的借口,人们被强行划分成各个敌对阵营,相互仇视,相互残杀。然而,就在野心家们洋洋自得地编织着所谓的“民族优劣论”时,来自柏林的布鲁诺却快乐地对来自波兰的希姆尔说:“我们是双胞胎”;面对“奥斯威辛”这样一个死亡工厂,布鲁诺也总是充满着乐观与希望地叫它为“一起出去”(Auschwits“奥斯威辛”与“Out-With”读音接近)。当一个极权的杀戮机器以其冷酷的技术理性进行惨绝人寰的屠杀时,这样一份超越了狭隘的民族主义、种族观念的善良童真,不正是对其最有力、最光辉的抵抗吗?
许多思想家把战争视为人类的邪恶本性。人因为害怕孤独,所以需要同类的相伴,但又有着永远无法摆脱天性中的欲望和。该隐,是人类最早杀了自己亲人的人的名字,我们这些后世的血液中似乎也注定背负着这样的罪。人的诸多天性中,暴力和杀虐是最难消除的,而战争恰恰满足了人对掠夺,破坏以及残酷的纪律和专制力的欲望。于是,人驱使着人,人杀戮着人,用尸骨和硝烟喂养着丧失理智的欲望……人总以为战争不过是自己所主宰的一场游戏,却不知自己才是战争所操控的小小傀儡。战争在你愿意时开始,却永远不会在你愿意时结束。就像布鲁诺的父亲,这个冷酷坚毅的纳粹军官,当他发现自己的儿子可能遭受到的厄运时,他过往所坚持的爱国理念、神圣使命,不过是一头将他的儿子一并吞噬的野兽。
人是有罪的,可人从不曾真正洗清过自己的罪。惟有布鲁诺和希姆尔不同,他们纯洁、善良,他们没有遭受过丝毫野心、欲望、仇恨、猜忌的污染,他们没有绝望,没有冷眼,没有抱怨,更没有独善其身,他们就像是“神的羔羊”,成了所有人的赎罪祭,洗清德国发动战争屠杀的罪,化解犹太人所背负的历史冤仇,将人们从战争的狂热、种族的争斗中唤醒。“看哪,神的羔羊,除去世人的罪吧!”
《穿条纹衣服的男孩》是一个对人性、对战争、对历史反思的故事。对战争进行反思,是我们每一个人的义务。人类的文明要想延续,就必须和残存在天性里的残暴作斗争,认识到战争的残酷和非人道的一面,并看到人性中最纯真善良的一面。文明、人性和自由只能在我们经历了痛苦的磨难与悲壮的情感体验后,方能成为我们秉持并追求的伟大的价值。
与其诅咒黑暗,不如燃起蜡烛。布鲁诺和希姆尔的故事不仅属于能够理解那段历史的人,更属于所有已经远离战争的孩子,我们要将故事背后的沉重和隐喻告诉他们,将反思和自省传递下去。唯有如此,这样的事情才不会再重演,不会在现在的年代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