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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师

[db:作者]  2019-01-21 00:00:00  互联网

    我应该叫他杨老师,因为他确实是老师,尽管是临时的,再之,他年长于我。
    他的到来完全是偶然,一个女老师怀孩子去了,于是他顶了空缺。因为他是高中刚毕业,在九十年代初,高中毕业应是不低的文凭,况且在这个山旮旯的村小,他家离学校又是如此之近。工资不高,因为工资需被顶的那个老师拿,学校也担着点,你说能高到哪里去。没承想他爽快答应了,我们开初还担心请不到合适的人选,没想讲的第二天他就捧着个书本来了。
    教小学知识对他而言是绰绰有余,我们不用担心,况且他还很认真,没有因为短期的交易,而敷衍了事。他总在下课铃声响过很久后,才走出教室,有时听见他还在课上叽里呱啦,有时则是下位在学生旁辅导。我们很佩服他的敬业和无私。他不仅白日如此辛劳,早上也是早早来到学校,我们这些外地的老师于是就请他代看班,于是早读课他一人管着好几个班。怪劳累的,但他笑而置之,没有提任何不满和酬劳。
    我和他更为熟悉,因为我们年龄接近,都是年轻人,于是常搅合在一起。中午我是不回的,吃喝在学校。于是他也早早吃好来到学校,当然我们不是促膝谈心,我不善谈,他好像也拙于言辞,我们是对弈,当然他是老师。那时我是初学者,好像拜他为师,以前我是象飞田马走日我都不知,甭说排兵布阵、诱敌深入了。他很有耐心,尽管我是门外汉。他教我如何走,他然后蹙眉思考一阵,好像他要把自己下死似的。他的思路他当然清楚,于是他教我走的每一步都点到他的命门,他当然长考不止。我有几次就在他的亲手指导下将他下得投诚,我很兴奋,也增添了我学棋的兴味。我一吃好饭就盼望他的来,他的身影一出现,我就赶紧铺棋摆子,他也二话不说,和我默默、认真楚河汉界起来。他从来没有因我棋艺的拙劣而表现任何的不耐烦,而是颇有兴趣,而是埋头长思。我的棋艺就此才露尖尖角,才新绿摇曳。
    我和他渐熟了,不仅在棋上对话,也到他家里走动。他家就在学校的后门,隔不十几步远,很方便的。晚饭后有时不回,就和他一道窝在他的阁楼里。真正的阁楼,在正房的二层楼上。所谓楼,其实是较高的平房,在上面再隔出一层,用杉木板铺成,踩在上会咚咚咚,下面是清晰感觉到脚步声,再之灰尘也会随之细雨般纷洒而下。我每次上去都尽量小声,放轻脚步。爬上一截窄窄的木楼梯就来到其上,空间很小,可内容丰富,里面置有卧铺,立着书橱,外加书桌。我们的情景是常在那里两人默默翻书。里面光线很暗,只有很小的窗户透进来的光线是我们的全部光源。好像他很少拉灯,我记忆中没有拉过灯。是没有安装?我想是不可能的,再简朴和艰苦,不至于照亮的灯都没有。我想可能是我都是白日待在那里,即使下晚,也还有晚霞在涂抹窗户,在送来太阳的最后一些光。恐怕为省俭,再之他也习惯于如此的境地,故而可在光线不太明亮的环境下思考做事。
    我很惊讶于他的淡定。他的年龄也应很大了,虽不是苍苍老矣,但在未婚的青年当中,他应属大龄。二十七、八吧。但在我与他交往的几个月里,他的身边没有出现任何年轻女性的身影,他的话题好像也没有涉及这方面的事情。他难道对婚姻没有期望,对个人问题不着急。至少我没看出来。他也对自己的未来没有规划,目前的处境肯定是暂时的,等那位女教师休完产假,他也就告别三尺讲台,仍回到他熟悉的日日不变的屋檐,那他做何打算呢?我没有看到他的描摹和眺望。我想他可能随遇而安,对未来不想做过多涂抹,过好每一天。在他顶替这个岗位前,他可能就过着父辈一样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的生活,教书只是一个小小插曲。就像浪花一样,开放了复落入水中,水流仍平复如初地兀自故我地流淌,在自我的河床翻动日子。我以为他会忧心,因为他是暂时的,工资又少得可怜,但他的平静和我相处,我心宽慰了。我感念他的人生态度,许多人总是患得患失,不满意目前的现状,总以为自己应在更好的位置。殊不知,眼光和现实是有距离的,人尽其才人适其位那是理想。理想总多浪漫。我没有发现他的任何不良,比如赌博打牌,比如和女孩打情骂俏,比如偷啊占小便宜啦,我都没有发见,他的爱好和棋琴书画有关,很文雅,很传统,有中国读书人的味道。
    其后他是到期走了,我也过了不多长时间离开了那座山。我走了就走了,像一缕风的来去,没有和他特地道别,就像我们当初的交往一样,平淡地开始,没有着意地结束,但他的形象是刻进我的脑际,每当想到那段山村生活,他就会蹦出来,让我描摹一下他的形象,俯拾起一些交往情节,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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