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经理,火旺的市场给他的工作带来无限生机和挑战,五年前女友阿清离开他时,他只是公司里一个普通职员。
阿清说没有房子婚姻就没有保障,何处为家?钢筋混泥土的都市里,房价猛如虎,即使他在房地产公司上班,飙升的房价让他这个大学毕业没几年的普通职员来说,是天文数字。
阿清跟着一个来内地投资的香港老板走了,那么决绝,即使是去当二奶。年轻和美貌永远是女孩子一夜传奇的资本。
阿清走后,他将自己一个人锁在租屋里猛灌二窝头,酩酊大醉两天两夜,自暴自弃的慢性自杀清醒后,他给自己的心筑了个笼子,从此情爱三千丈远离,爱情是刻在风中的誓言,一吹而过。
人铁血了,沉默了,工作却更加卖命。年关时候职员们仓促着买着回家过春节的票,他却答应经理留守,一个人做着几个人的活。接下来的五年中他再也没有歇过长假,几乎所有的休息日交给无休止的加班熬夜中,于是他的职位和收入迅速飙升,即使没有房价那么让人瞠目结舌,却依旧可以让许多人妒忌地眼珠子欲滚落。房产界的经理,老总身边风生水起的人物,从此五花马千金裘的生活忽如一夜春风来。
他不再谈恋爱,却喜欢和许多女子交往。他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买了一套公寓,经常从夜总会带回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子回去过夜。没有爱,却可以翻云覆雨演绎活色生香的一夜情。
那些女孩子个个比阿清年轻貌美,柔软细腻的肌肤如罂粟,可以让他沉溺不醒,贪之流连,饮之解渴。那些骨子里的怨气和憋屈,心口包裹的伤痕和紧致的压力,在那些娇滴滴的身躯上一一释放,驰骋,碾灭……
身体的痴缠间,他看见自己的灵魂,冷漠而疲惫,身躯是一具空壳,happy这个字眼几乎近乎麻木,没有任何感觉。
依旧是无休止的工作和应酬,电脑和传真充斥的办公室,刻板严肃的会议,喧嚣的尘俗,他感觉自己像溺水的鱼,找不到靠岸的船。
又是一个商业应酬,外地来的客人提出要观赏本市的夜生活,于是他把他们带到本市最繁华艳丽的娱乐场所。台上有年轻的美女歌手唱着歌,台下是妖娆的小姐依偎着客人喝酒调情,气氛无比俗艳魅惑。
那些客人很满意这样笙歌燕舞的氛围,一个个原形毕露搂着美女猜拳喝酒调情逗乐。一个口红涂得满满的妖艳女子看准他是买单的主儿,献媚地偎进他的怀里。他冷漠地推开她,安静地在一边抽着烟。那一刻,他心里特别荒芜,偌大香艳的娱乐场于他而言犹如杂草横生的荒原,毫无兴趣。
于是他将眼睛投向不远处的演示台。台上那个娇嗲的女歌手刚好谢幕,一个年轻的女子走上台来。他有一会儿神智恍惚,这个女孩竟然是素衣素面出场,一没有穿那些袒胸露背的服装,只简单地穿着一件腰身收得很好的白色连衣裙,很纯洁的模样,有几分一尘不染的洁净味道。二没有矫揉造作地打着飞吻,眉目传情等等动作。只见她低眉垂眼走到台前,拿起话筒,音乐响起的时候她唱了一曲歌。一曲很古典的歌,他不知道歌名,却渐渐被吸引了。
“青锋剑何从,落花中,正相逢。美人一笑,只为英雄,明月刀不懂。人间梦,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
那女子的眼神很平静,姣好的面容,婀娜的身姿,亭亭玉立,一如仙子立在浑浊的人群里,旁若无人唱着自己的歌。很认真,很投入,眉宇间却锁着一些鲜为人知的无奈。
他掐灭烟头,忘神地凝视着台上的女子,听她柔婉地吟唱:“雕花笼青丝重,故人依偎柳梦中,语凝噎,泪入烟波几万重。刀锋芒剑影寒,飘摇江湖惹情伤,箫声断,谁怜伊人独梳妆。”
往事在脑海中翻江倒海着,读书时特别喜欢金庸梁羽生的武侠小说,也喜欢看武侠碟片,如今俗世纷扰忙碌着,却没有时间去接触那些梨花带雨的温馨故事情节了。令狐冲死了,韦小宝死了,乔峰死了,那些昨日让他心念飘驰的江湖儿女人物都死在平庸的忙碌里。他自己也死了,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的机械应付工作和人情世故的躯体而已。
那些感情如暗夜蔷薇,无比妖媚,却刺得人鲜血直流,让人望而却步,索性尘封。往事,伊人,江湖……他突然感觉眼睛湿润了。一曲已尽,那个女孩微微欠身谢礼下去,抬眸的瞬间,水清风净,那张素洁雅致的脸定格在他眼里。
连续一个月,他推掉许多应酬,再晚也会赶到这家娱乐场所听歌。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没有人知晓他的心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样的举止,泡妞带回家过夜的激情突然再也提不起来。
一个人静静地喝酒,抽烟,听歌,那个女子谢幕后,他立即离去。如此而已。
终于有些事情发生了。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娱乐场所也是江湖,腥风血雨的江湖。那个女子在这样的环境中唱着这样纯净的歌已经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有些事情的发生似乎合情合理。那天那个女子谢幕后遇见几个醉鬼,他们吆喝着喊那女子下来陪他们喝酒作乐,那女子容颜一窘,仓皇欲退,其中一个醉酒的粗野男子撒起野来,跃上台去抱住那女子,台下的泼皮醉客立刻吹着口哨附和起来,气氛顿时暧昧起来。那女子拼命挣扎试欲摆脱那魔爪的挟制,醉酒的男子猥亵地拖她下去,她扬手给了那人一记耳光,全场轩然,火药味顿时冒起。
他在一边看着早已怒不可遏,几乎不假思索冲到台上去,在那个男子举起手掌快拍到她的脸颊时,他出手制止了。
管你甚事?那醉鬼见有人管闲事,咆哮着,他的伙伴们已经冲上台来。他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但局势不容他思索。放开她。他低低喝到,他看见她眼里的惊喜和感激,含着泪花楚楚动人的模样让他的心一阵疼痛。
怎么?想打架吗?来啊!那些人摩拳擦掌丑态毕露。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试图解救她,那些人开始推他,他奋力反击。正在那时,娱乐厅的保安已经过来,领班是认识他的,毕竟经常带客人来捧场,知道他的来历。慌忙上去劝开,好说好歹赔尽好话软硬兼施把那几个醉客拖下场子去,那个女孩自然交给他安抚。
她肯定没有受过这样的惊吓,容颜失色,脸色苍白。他一声不吭牵着她的手离去。坐在他的车里,他问她是不是本地人。她说不是。他问她为什么来这样复杂的地方唱歌,她沉默不语。
他有些心烦意乱,感觉一切都找不到北,某些思维脱壳了,由不得自己控制。在她准备拉开车门下去时,他攥住她的手。以后别去那里唱歌了,跟着我。
他说出这句话话后自己也惊讶,感觉那些语言很陌生,他可以试着一夜情,却还没有包养女人的先例。但那一刻他找不到更好的语言来留住这个女子。
她回过头看着他,眼睛深黝如潭,他一眼看出这是个有内涵的女子,她身上散发的凛凛气质容易摄魂。他就这样被她清冷的味道折服。我需要钱。她开口说话,声音如唱歌般柔软好听,里面有一种委屈和倔强并融的味道。我可以给你。他斩钉截铁地承诺她。其实她早就注意到他的,每一次她唱歌,他只看她。她一走,他也走,很默契的举止。偶尔往他坐的地方一睨,目光会在烟雾弥漫的半空相遇瞬间纠缠,倏尔撤离。她继续唱她的歌,他继续抽他的烟,喝他的酒,眼神却从未从她身上撤离过。
某些故事没有开始,结局也无法书写。她就这样走进他的生活。她是他第一个留在公寓里住下来的女子。他给了她一笔丰厚的钱,她垂眉接过,没有说话。然后她就成了他的情人,包养的女子。他每个月给她生活费,经常带她去买漂亮的睡衣,衣服首饰,宵夜,兜风。他没有追问她钱的去向和用途,仿佛黑夜里海上漂浮多日的两条小船突然相遇,彼此给与一个擦肩的温暖。他无法承诺什么结果,她也很安静,很配合他的索取。第一次抱着她馨香柔软的身体时,他就闻出处子的味道。那样疯狂激情的初夜,他贪婪地在她身子上索取着欢愉,她在黑暗中咬着唇,倔强着不喊出疼,偶尔流溢的呻吟让他沉沦。
有一段时间,他以为遇见她,是一个传奇。他问过她的名字,她只淡淡一笑,叫他喊她阿萝。阿萝,很好听的名字,很衬她的味道,清清淡淡,洁净优雅。阿萝会做好吃的菜,会做家务。房子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菜总是烧得色香味俱全。他开始推掉一些应酬,尽量呆在家里陪着阿萝,吃阿萝炒的菜,坐在阿萝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里。阿萝喜欢养花,于是他买了兰花,茉莉花,扶桑和含笑等等回来。一时间,他感觉到家的温暖。
阿萝白天很安静,他上班的时候,她买菜烧菜做家务,从不乱跑。没事的时候就坐在沙发上看书,偶尔看见她从包里掏出一些绣品,安静地坐在一边刺绣。阿萝绣的东西很漂亮,花儿虫儿栩栩如生。他问她怎么学来的手艺她却始终含笑不语。
阿萝晚上也很疯野,褪去处子的羞涩,他慢慢挑拨她。渐渐的她会配合他的索取,像一朵灼烧着的花瓣,她会低低呻吟着发出诱人的魅惑,他像一条潜入深海的鱼,拼命寻找着陆的刹那间的坚实质感。他用他宽厚的掌心安抚情欲初绽的阿萝,身体深处的焦灼感在肉体的交缠中肆意驰骋,无处释放。很多个简单的日子里,他们除了做爱和吃饭,什么也不去做。
他喜欢看阿萝穿着素洁的围裙在厨房里忙乎的可爱样子,冷不丁从后面抱着她,然后拼命找空隙亲吻她从不涂抹口红的光洁的唇。阿萝总是挣脱他,手忙脚乱去翻动锅里的菜,他却像个无赖的孩子不让她继续炒菜,由着性子搂着心爱的女子索欢,抵死缠绵。
他也喜欢抱着阿萝,让她依偎在他怀里,清唱着那首曲子:《雕花笼》。阿萝会唱许多轻柔婉转古韵的曲子,她的声音特别好听,他知道她是艺术学校毕业的大学生。和男友南下,男友被女老板包租,她只好一个人去卖唱,但不卖身。关于阿萝,他也就知道这么多了,其他的话题阿萝似乎不愿意多说。他也不想多问什么,只喜欢拥着阿萝,坐看清风明月。
这样的日子却也没有维持很久,几个月后公司来了个新公关,女的,无比妖冶。招待会上对他暗送秋波,有投怀送抱的意思。起初他象征性地抗拒了,后来有一次酒宴,大家都喝醉了,喝到最后都神智糊涂,于是有人喊着开房睡觉去,不回家的。一伙人各自拥着女伴散去,第二天他才清醒过来,发现睡在身边的女子竟然不是阿萝,顿时头脑轰鸣,懊恼不已。急急开车回家,看见阿萝一个人和衣睡在沙发上。他愈发心疼起来,抱着她往屋里走的时候,阿萝醒了。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他心虚得别开脸,却发现阿萝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卫生间的镜子里,他发现自己颈脖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口红吻痕,头脑一轰,自然知道阿萝为什么掉眼泪了。一夜未归,电话也没有打回,头发凌乱,神情狼狈,不言而喻,他昨日行迹浪荡。
退回到房里,想对阿萝解释什么,张口却堵住。嗓子里痒痒的撕裂般疼,那时宿酒熏烟的后果。阿萝这时收了眼泪,却也没有主动问起任何事来。好像他的夜不归与她到底没有多大的关系吧。他隐隐有些失望。夜里,阿萝裹着被子一个人早早睡去,竟不让他抱着她睡了。
公司的生意愈发红火起来,连接几块地皮炒作得非常火爆,老董对他的业绩赞不绝口。应酬自然多了,夜夜笙歌的日子突然又恢复了些,每一次陪着客人喝酒作乐心里也想着阿萝,巴不得早点回去陪她,可那些肌肤雪白的女伴总是如八须鱼般缠得他死死,不喝交杯酒不放过他。男人在某些场合中总是面子第一,谁也不愿意在声色场中故作清高,于是必要的敷衍自然有的。于是回来后衣领上,衬衣上,颈脖里,口红的痕迹愈发多起来。他也没有太在意,这是男人的世界,男人的应酬,男人打拼的手段之一,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向阿萝汇报。
阿萝却愈发清冷寡味了,经常借故自己身体不好,特殊情况,感冒等等无缘无故多起来,几次他半夜回来心绪高涨,弄醒睡着的她想求欢,却被阿萝平静地拒绝。理由很干脆,身子不爽。他有些恼火起来,愈发在外面逗留的时间多了,日子也恢复了从前几分放荡。
有一回,依旧在认识阿萝的那个娱乐场所里,他们一伙生意人各自带着妖媚的女伴喝酒玩乐,他的身边分别坐着两个大波妹,他已经喝得七成醉,手不安分起来,伸进那女伴的低胸里胡作非为。
穿过女伴吃吃嗲笑耸动的裸肩,突然他看见阿萝面色苍白立在不远处。他没有料到她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自己卑劣下贱的行为被她亲眼看见,脸色立刻仓皇起来。他欲推开那缠得他死死的女伴,那女伴也看见了面无血色的阿萝,偏是挑衅似得缠住他,将半身奶子扑进他怀里。阿萝走过去端起桌上半杯红酒往那女的脸上泼去。
那女的立刻暴跳起来,他呆住了,没有料到平时温顺的阿萝会做出这样激烈的行为,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男人的自尊和面子一下子膨胀起来。
干什么你?
阿萝抬起头,眸清瞳黑,一脸悲怆的凛然模样,没有怕他的意思。
什么人敢这样放肆?旁边有人不满意了,冲着阿萝嚷道。七八分酒意冲面,他感觉阿萝这个时候出现是多事的。那女伴哪受得了这般屈辱,撸起膀子就想给阿萝一掌。他在半空钳住那撒泼的女子的手掌,咬牙切齿冲阿萝喊了个滚字。
她定定地看着他,缓缓的,缓缓的,转身离去。
他的心一紧,仿佛瞬间被谁抽了根肋骨去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上身,阿萝的眼神很陌生,陌生得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一桌的客人都是得罪不得的生意伙伴,就算酒醒几分,也不敢这个时候追着阿萝出去的。于是硬着头皮继续和那些人划拳猜酒,撑足了男人的面子。
那一夜当他疯狂地开着车子回到家时,阿萝和属于她的东西都不见了。他给她买的衣服首饰她都没有带走,他给她买回来养的花儿草儿她没有带走,他给她留的生活费她也没有带走,她只带走来的时候提的那个简单的包,里面有一些精致的绣品。
他开着车子满街疯狂地找着她,阿萝在这个城市有没有朋友,他不知道;阿萝是哪里人,他也不知道。他连续找了几天,几个星期,几个月,几年,阿萝就这样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
那个初遇时在台上风清月朗清清白白唱着《雕花笼》的女子,从此不再出现。
他又开始过着夜夜醉生梦死的生活,不断的换女伴,除了上床,似乎没有任何值得牵挂的欲望。有一天阿清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说她已经离开了那个包养她的香港男人,因为那个男人另有新欢,她也乐得离开,得了一笔肥厚的遣散费,赶紧回来找他,希望和他言归于好。他眼皮未抬,淡淡地告诉她,他已经死了,5年前她离开他的时候,他已经死去。现在的他很陌生,很冷酷。阿清捧着眼泪落荒而逃,爱情在商业金钱充斥的社会里颠沛流离,流离失所,早已没有归处。那些风花雪月美好的大学恋情夭折在社会的襁褓中,没有谁可以原谅背叛。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他已经三十几了,禁不起岁月的老去。于是心灰意冷娶了追求他许久的一个权贵家世的女子,从此埋头商业,成为冷血市侩商人。
十年后,因为生意,他带着下属来到苏州出差。四十几岁的他已经发福,身材已经变形,英俊的脸庞因为酗酒夜生活不节制而略显苍老,前额头发微有脱落。当地的合伙人很热情,领着他到处欣赏苏州古城的风光。他舍去热闹的园林和寒山寺,只挑了些古巷走走。因为他在路边摊子上看见一些熟悉的绣品,阿萝曾经的味道再现。
沿着苏州古城漫步,朋友带他进了一家具有地方特色的娱乐场所。底下的人喝着茶,台上有人唱着苏州评弹和古韵歌曲。突然他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素衣素面登上台来,人还未站立,台下的人已经热烈地鼓起掌来,大概都是些熟客,平时听惯了这女子的清唱吧。只见得那女子没有任何乐器伴奏,清清脆脆唱起一首歌来:“青锋剑何从,落花中,正相逢。美人一笑,只为英雄,明月刀不懂。人间梦,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
他的脑门一轰,阿萝!阿萝!他疯狂地念着这两个字。仔细端详那女子,分明比当年的阿萝小好多岁,浓浓的失望席卷全身,那娇娇脆脆的声音却那么熟悉。他整个人痴了般,听得入迷。“雕花笼青丝重,故人依偎柳梦中,语凝噎,泪入烟波几万重。刀锋芒剑影寒,飘摇江湖惹情伤,箫声断,谁怜伊人独梳妆。”
分明似故人模样,为什么物是人非事事休?撕裂的疼痛钻进体内百骸,比蛊还锥心痛。他眼眶湿润了,抬手指着台上的女子,吩咐下属,回头把那小姑娘请来。
那女孩素衣白衣裙,一副学生模样。见了他诚惶诚恐,颇为惊吓。他嗓子嘶哑,痛难忍。虽然明白一切皆是枉然,却忍不住想从这个女子身上寻找一些旧人感觉。你叫什么名字?他忍着疼微笑着问她。那女孩怯怯说出念笙二字时,他感觉天旋地覆,冷粼粼的搐动使他立刻胃痉挛,纠结疼痛。这世间真有这般巧事?他的名字里偏就一个笙字!
他激动地立起来,追问她妈妈的名字。那女孩摇摇头,眼泪啪啪落下。
深深的古巷,五步一徘徊。曲曲的人生,偏是那般捉弄人。巷子尽头,他终于看见那个女子,坐在轮椅里,雕花的窗格下,素衣,皓腕玉面,安静地刺绣。
阿萝,阿萝,百转千回,原来你就是这苏州女子!我寻你千万处,却没有在时光深处留住你青春光洁的容颜。那年阿萝离开他时,原本已经怀了他的孩子的,那个滚字让她万念俱灰,捧着破碎的心逃离南方那个城市,回到苏州。那笔钱,是给妈妈换肾用的。妈妈换肾后依旧很虚弱,撑了几年后离阿萝而去。阿萝在怀念笙时,白天去歌厅打工,夜里卖绣品,维持着生计。念笙出生前,阿萝因为赶着送货,从楼梯口摔下,几乎命都保不住。好在邻居及时送去医院抢救,念笙平安无事,阿萝却半身瘫痪,从此离不开轮椅。可母女俩依旧得生活,坚强的阿萝不能去歌厅卖歌,只好靠刺绣为生。因为手艺精湛,十几年,倒也撑着将念笙拉扯大了。
为了减少母亲的负担,小念笙偷偷跑去娱乐场所卖歌,一如当年的阿萝!一曲《雕花笼》,两种相思!他立在巷子里,深深凝望着他的阿萝!阿萝,阿萝,你可知,此刻我就立在你的身边,就这样望着你,望着你……物是人非事事休,无语泪先流!
“雕花笼青丝重,故人依偎柳梦中,语凝噎,泪入烟波几万重。刀锋芒剑影寒,飘摇江湖惹情伤,箫声断,谁怜伊人独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