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ase to struggle and you cease to live.
生命不止,奋斗不息。
感谢我家“拾梦园 ”推荐。
几乎每次回家的路程总显得格外漫长。车上某个座位上的他几乎一直微闭着眼,旁人应该是以为他睡着了吧,偶有眼神也不过一带而过。仿佛没有人会揣测他为什么长时间闭着眼,没有人会注意他偶然眼白的异常转动,也难有人会发现他是用的另一种方式来认识这个世界的。实在听惯了车厢的嘈杂,他摸索常放在袋子里的录音器,这么些年他换过无数次录音器,他喜欢各种各样的录音器,他总仔细地用指尖掠过它们的全部表面,渐渐的,他必能熟稔的了解它们全部的性能方式,亦能分辨出多种录音器的类别。他觉得这些或大或小的录音器对于自己的意义,已经不止是局限于人们常说的消遣生活的娱乐品,更像可随叫随到的朋友,陪伴自己度过一直孤独虚空的黑暗。
随即拨转,一次二次,到他最喜欢的经典音乐频道便停止,恰听到里面播放着那一首:《被遗忘的时光》。他静静的听着,深情的女声,用缓慢清晰的声调吐出歌词,这样一点点述说着昔日的时光,忽高忽低,仿佛生命中的起起落落。他意识的把双眼紧闭,思绪便往心的深处慢慢游走着。
13岁,那大概是13岁之前的时光。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心里重播着美好的梦。
影像只有一直残留在曾经的老房子,旧旧的平房四合院,当时里面还住着大伯小叔家,一大家子总是热热闹闹的。他常静静的待在门口,望向蓝天,时而有白云悠悠飘过;那时他会想天离自己到底有多远,阳光怎么能放出各异的光芒….他喜欢看星星发出的光暗淡而美好;他还记得某个上午阳光穿过屋子的小窗,光芒投射在破旧的桌子上生出亮点,处处抚摸它的暖;记得大家常一起围锅吃饭,母亲总是把好吃的夹给他和妹妹,嘱咐他们乖乖听话;记得自个喜欢和兄弟们一起在院子里玩弹弓,也喜欢和姐妹们闲聊很多话,喜欢和他们一起去较远的小店买几分钱的好吃的,只是为了里面赠送的卡片,然后相互交换,常常为了一张卡片大家闹得不可开交;他还记得自己常爬上后院的枣树,摘暗红的枣子,还未成熟的味道是涩涩的;他喜欢看春天的油菜花,夏天时自己也会去田里想帮母亲做活……一切的一切,零碎编织的美好。
之前仿佛没有任何预兆,哪一天他开始看不清楚黑板上的字,母亲起初以为是近视,特意带他去市里配了副眼镜,他知道母亲为此花了近一个月的工资,在那个物质紧张的年代。谁知并没有好转的迹象,他的视力依旧一点点的下降,渐渐地连看清楚本子上的字都变得有些吃力,他眼中的世界开始模糊….
得知那一切的时候,全家人都显得懵然。世界上有太多搞不清缘由的事情,即使想要深究也是徒劳;那时的他低落到极点,他不愿亦不解,世间路人这么多,为什么这块横空石块偏偏倾倒在自个的身上。随着这样的疑问越加强烈,他慢慢地变得颓废,自弃,脾气亦是忽而消除忽而暴躁。起初,耳畔的声音,关心,安慰,哭泣,甚至是抱怨,在他听来全是烦躁之音,每当彼时他的气愤必会剧增,他用全身的力气欲破嘶喊着,不顾别人,他亦不知该如何顾上旁人的感受。
开始总是跌跌撞撞的,眼前一片黑暗,分不清哪里是哪里,吃饭喝水拿东西,这些原来很简单的事情一瞬间都变得如此的艰难。他需要很多人的帮助,几乎离不开人在旁边照看他。个性好强的他很厌恶这种感觉,而这一切的过渡期却是那么的长,他恨自己总是这么的无能为力。
原来生命的质地是这么的柔软,你一倒下便可能失去再次爬走的勇气。
母亲不忍看他这样下去。她会看很多书,问很多人,想要让他不再这样消沉下去。母亲给他买来了很多录音机;读很多书给他听;叫家人多多与他讲话。有时看他还是难以理通,实在气恼,她便张开手掌欲要掴他,每到这时父亲会前来制止,握着他带去另一间房。那一刻,他总会听见从身后隐约传来母亲哽咽的声音。
时间一长,那些渴望只不过是让无力感越渐加深,终有一天他才自知那些嘶喊亦无用。仿佛自己一直触摸着生命的边缘,欲罢不能却极力想要走向人生丰盛的城。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平静下来的并不止是表象。而内心空洞之中的寻找,一次次欲希望又再失望,绝望之后又瞧见丝丝光点。他告诉自己最原始的人生便是如此吧。
就是这样,越大的挫折越能让人成长。他想通了便时常向开始乐观积极的方向思考,对于生活与磨难都慢慢变得不再消极....母亲渐渐感觉到他的这样微妙变化,甚是欣慰;从此之后,家里也不再显得沉重冷寂,笑声欢语也逐渐多了起来。他也开始爱笑了,会想象每个人说话时的表情。他的耳朵越来越灵敏,个性越来越敏感,也不外乎内心的自卑反而越加强烈了。
虽喜爱上课,但自知在学校必然一直给老师同学添麻烦,个性倔强,高二那年便正式辍学回家去了。待家一段时间之后,看周围的一些弟兄姊妹都陆续毕业出去找工作了,大伙亦为他的未来甚感担忧。
20岁,那时他已经能把一切做得熟稔自理的地步。有朋友给他介绍去练习做按摩师,自己便同母亲说想出去尝试这个工作,他相信自己可以的。之后,母亲拿出家里大半的家底,陪着他去大城市,她看儿子这样的积极很是高兴,心想自己要支持他的所有决定。他本就天资聪颖,对于很多东西即是一点便通,学习起来更是得心应手,教练亦是常常嘉奖且鼓励他。母亲陪着他学习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便要她回老家去。他知道自己终究是要学会一个人自主的在这个大城市打拼下去的。
一年、二年.....时光在流逝,与此同时,也一步步见证着他的努力。他对于这个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城市渐渐熟络,亦渐渐不再需要那些陌生路人的帮助,每到彼时,他总是感慨于人心的善良,固然他不能亲眼看见这个城市,依旧能想象得到它是如此的美好,心中总有一丝温暖。也常靠自己认真精湛的技术迎来了一些客人;他生性本就喜好交谈,并不是那么爱孤独。他会和客人们说一些话,侃侃而淡,旁人总说他平易近人,人缘很好。他记起自己问过姐妹自己的容貌,她们微笑地说:“长得很帅呀,是你的一大骄傲。”他笑了,笑起来依旧像个孩子。
25岁,母亲看周围的弟兄都已成家,而他却还是孤身一人,便想着给他相个亲,也好找个人照顾他。他的妻子是母亲的一个朋友的女儿,平凡朴素,虽长得一般,但对人很和蔼,能吃苦,也很是善良顾家。终究看不见妻子真正的面容,他只能靠她的语言与抚摸时的触感来想象,他喜欢听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
娶完妻,他执意一个人回到城市,反倒让妻子代替自己照顾家里年迈的父母,他能想象这么多年父母为了他必定苍老不少。彼时,他知自己的责任不再是本身,而是整个家。
第二年,妻子给他生了个女儿,那一天,他初听应婴儿的哭声,清澈响亮,原来生命本来是如此有活力。他用双手轻抚着女儿的脸,对她说:“你要健康成长,要知以后的人生多是挫折与磨难,只要不放弃,也总会被克服。”
...........
如今,他已经是这个城市小有名气的按摩师,自己很乐衷于这个职业;如今,他家的小破屋已经换成了大楼房,他实现了尽己所能让家人过得更安逸些的愿望;如今,女儿已渐渐长大,每天都会打电话和自己说上很多话,听着她清脆调皮的声音,他心里总是乐滋滋的;如今........
耳畔还残留着音乐声,他还坐在回家的车上,随着车轮的滚动、窗外的空气........他已然感受到了家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