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大街.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街道.北京的冬天比南方温润的小城冷得多.苏裹紧厚厚的大衣低着头走在人声嘈杂的街道.冷风吹过她的脸庞.像刀子一般的划开她的皮肤.有些疼.苏坐在路旁的长椅上.抬头看着天空.没有星辰.没有月光,照亮街道人群的是静止的霓虹灯.自从被建造起,便注定的倾注自己的所有.来照耀街道的光.以及人事的丑恶.
苏觉着这么的冷.抱紧自己.她看着从身旁走过去的人群.没有人会在意这样一个平凡的外地人.是不是可以看见一个独生男子,然后叫他带自己回家.苏这样想着.然后笑了.肚子咕咕的叫着.早上到达机场,然后乘坐机场地铁到市区.下了地铁.想到应该买一条围巾.然后发现钱包早已不翼而飞.苏苦笑着.小偷还是这么猖狂.而自己,也永远这样不小心.此时的自己,又冷又饿.想着这样狼狈倒霉的自己.苏又开始笑了.
还好手机放在裤袋里.完好的等着主人的触碰.苏拿着手机.翻到一个号码.呆呆的望着十分钟之久.表情难以言喻的哀伤.然后轻轻的笑了一下,拨打了这个号.听着手机里的铃声.是一段欢快的轻音乐.许久,对方终于接听.然后是一阵沉默.彼此都在等着对方先说话.没有人愿意先开口.最后还是对方说了话.他说,苏,你在哪.然后苏的眼泪马上流出.熟悉的声音触动了熟悉的泪腺.苏擦干泪水.假装笑意.她说,陆.我在北京.我没有地方可去了.如果你不来接我.我只有睡大街了.
对方沉默了许久.然后他说,告诉我你在哪个位子.我来找你.苏开心的笑着.撒娇的说,我在安定门地铁站等你.你快点来哦,不然我就要冻成雕塑了.陆说,我半个小时到.你等着我.然后挂断电话.苏走到地铁站口.坐在阶梯上.眼睛盯着远方.等着某个占据整个身心的男子.
从来没觉得半个小时会有这么长.苏的心里开始慌乱.他害怕着.不久前等着同样的男子,却只等到分手两个字.这次呢,会不会什么也等不到.只有无尽的黑暗的远方.苏拿起手机,犹豫了许久,想要再次拨打那个在心里记烂的号码.身前的脚步声.苏抬起头,陆的身影就在前方.依旧高大的身形.干净的容颜.还有依旧戴着两人一起在百货商场挑选了两个钟头的小灰帽.
苏一直笑着.然后起身扑到陆怀里.她说,我一天没吃东西了.现在很饿.陆感觉到苏浑身冰凉.然后带她去喝热腾腾的汤.在有暖气的店里,苏的手脚慢慢开始不那么冰冷.吃饱肚子.陆带她去不远处的一家快捷酒店.房间里.苏洗了个热水澡.身体终于暖和起来.陆看到苏已经安好.起身准备离开,他说,你好好睡觉,我走了.然后向门口走去.苏在背后用力抱紧陆.苏嘶哑着的声音在说,不要离开我.
陆仰起头.闭着眼.一滴眼泪无声的滑落.时间静止在这一刻.是非对错.恩怨愁肠.悲欢离合.让所有一切都停止吧.心与心的距离,有多长,.又有多短.苏一直在哭泣着.她只说,不要离开我.陆慢慢转过身.擦去苏眼角的泪水.亲亲的吻了苏好看的眼睛.然后是苏的唇.熟悉的气味冻结了苏此时的思绪.她只愿这是个梦,然后永远不要醒来.陆慢慢褪去苏裹着的浴巾.欲望的河流穿过彼此的心跳.身体的纠缠,是两颗疲惫的心在诉说生命的荒凉.
此后的几天.陆带着苏穿过北京的大街小巷.走过古老的四合院.吃遍北京的小吃.游览众多名胜与古迹.看奥运鸟巢,水立方.在北大未名湖结成厚厚的冰上欢快的滑着冰.苏一直保持着心里的愉悦.不愿去触碰伤口.不愿提及从前的离别.不愿思索未来的走向.就像生命被定格在这几天.其余的时间已被切割.只有这么几天,牵手与欢笑.不离不弃是个传说.除非生命真的只剩这几天.
这天.陆去忙自己的事.苏躺在床上复习圣经.书上写,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爱是永不止息。永不止息.而我的爱,会在何处止息.书上还写,这一切都是虚空,都是捕风.那么,自己执念的真的只是虚无么.苏关上书.不想再看下去.走到窗前,静静看着窗外萧条的风景.
晚上陆回来.苏依旧笑着陪在身边.询问他今天在做什么.陆的表情却是忧愁.沉默.还是沉默.陆说,你回南方吧.我要结婚了.我们,不要再见面了.苏的笑容还没完全消失.此时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对待他了.她知道,不管自己如何逃避,如何不去触及敏感话题.现实总是存在.离别总会来到.只是这么快,是她不能接受.她也不会去问陆是否爱她,不问分手的原因,不问他的婚礼是否与家庭有关,也不问他是否爱那个未来的妻子.什么也不会问.她不想知道答案.她只是告诉自己要相信他们的爱情.
苏僵硬着的笑容伸展开来.她说,可是,我有了你的孩子呀.上次你离开我之后我就发现自己有了.所以我才来找你.陆露出恐惧的神色.半晌.陆点燃一根烟.熟练的抽着.他歉意的看着苏.说,去打掉吧.我给不了你未来.苏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心里的疼痛让自己思维开始麻痹.眼泪随时可以留下来.但她还是在笑着.她说,我是开玩笑的.这你都相信.还是跟以前一样笨.陆紧皱的眉宇这才舒展开来.苏说,明天我就回去.你放心吧.陆愧疚的对苏说,是我对不起你.
苏终于哭出来.之前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而唯一可以让自己崩溃道极点的不是道离别.是对不起.这三个字,像仙人球般长满黑刺,扎进自己的皮肤,扎进心脏.一遍遍在痛.苏大声哭喊着.陆心疼的抱住苏.苏的眼泪却再也止不住.这个晚上.他们不停的做爱.好像在倾尽此生所有的爱.未来,是渺远的.是荒芜的.只有这最后一个夜晚,是有生命的.
半夜,苏看着身旁熟睡的陆.她用手抚摸着陆.然后从枕巾下摸出一把刀,用力刺入陆的心脏.鲜血染红床单.苏在一旁笑着.看着陆疼痛的叫着,然后停止喊叫,停止呼吸.
苏突然的惊醒.往旁边看去.陆还睡在自己身旁.苏用手擦去额头的汗珠.原来只是做了个可怕的噩梦.苏抚摸陆的脸颊.心里在想,如果我不是这么爱你,是不是我们可以一起死去呢.然后在天堂,继续相爱.苏的眼泪流下来,滴在陆的额头.
陆的婚礼这天.天气晴好.阳光温和.仿佛也在祝福这对新人.婚礼定在一个大酒店.当陆与新娘交换戒指时,一名女子突然冲向前方,抢过正准备戴在女方手中的戒指.她说,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妻子.酒桌旁的亲戚朋友全都愣住.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奇怪女子.然后女子以最快的速度跑出酒店.全然不顾陆在后面大声的叫着自己的名字,苏.
酒店门外有很多出租车.苏很快钻进一辆,开走.苏说,去机场.不理睬后面追出来的人群.也不去想婚礼接下来的场景.苏笑了.她把戒指戴在自己的手上.静静凝望许久.一滴眼泪滴在了美丽的戒指上.
苏回到了南方.来到了大海边.冬天的海边,是萧条的.远远望去都不见别人的踪影.苏脱下了鞋子,踩在柔软的沙滩上.温和的海风吹来.苏静静的呼吸者.苏拿出手机,开机.几十条信息,全是陆.苏觉得很开心.但是却不看信息内容.她将手机抛向远处,海浪袭来,将它卷入大海.
苏看着远方的天空,远方大海的尽头.或者说并没有尽头.然后一步步朝大海走去.海水一点一滴淹没自己的身躯.恍惚中看到身边一个男子的身影.慢慢拥住自己.他对苏说,我爱你.你已经是我的妻子.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苏躺在男子的肩膀上.带着戒指的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幸福的微笑着.
末世的幻觉.我们一起,远赴归途.远方的海面,一片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