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舞倾城
自渊国与流国一战之后,渊国边界难得呈现出一片平静安宁的态势。闻庭也得到明空帝的特许,不必远赴边疆,而是一直留在帝都的将军府。然而,一向冷清寂寥的将军府,却因为某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而变得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公主,这是奴婢们该做的事,您别折煞奴婢了。”
“公主,您身子娇贵,别给弄伤了。”
水音璇对着将军府的女婢们无害地一笑,灵动清澈的眸中闪烁着俏皮的光芒。“咦,那边是什么?”她忽地指着厨房外的某一处说道。趁着大家往外探出脑袋的那刻,她把女婢们齐齐推出门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门关上,然后潇洒地拍拍手掌。嗯,总算安静了。
趁着这几日父皇常常流连洛凝宫,无暇顾及自己,水音璇连日来便总是偷跑出宫,赖在将军府。听宫里的老人说,喜欢一个男人,就会为了他洗手做羹汤。于是,她希望为他端上一盅亲手做出的汤。里面满盛的,是她三年来最美好的感情,以及欲语还羞的思慕。虽然在这之前她已经跟着宫里的嬷嬷捣鼓了许久,可是亲自上阵之后,才发现这些食材像是成心和她作对似的,一点都不配合。她气鼓鼓地坐在地上发呆。
傍晚时分,夕阳微弱的余光斜斜射入书房的窗户里,笼罩在端坐于书房的男子周身。他一身紫色锦袍,眉梢刻着浓浓的倦意。公主来府的事,他已知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她于他而言,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如果可以,他并不想把她牵扯进他波诡云谲的斗争之中。可是,有些伤害,注定不可避免的,是吧?他喃喃自语,兀自低叹一声。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绵长紧密的敲门声。他淡淡应道:“进来。”却没想到,门外盈盈步入的,是一身素衣翩然的轩公主。她用木盘托着一盅汤,浅笑如花,目光潋滟。“庭哥哥,尝尝我亲手为熬的汤吧。”闻庭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未置一词。见他未有所动,水音璇单手将托盘放在书桌上,为他盛了一小碗。白瓷小碗中,孤单地飘着几片蛋花和几根青菜。水音璇有些汗颜地说:“对不起,庭哥哥,我只会做这个。等以后我学会了更好的再煮给你喝。”说这话时,她清澈灵动的双眸盈满了光彩,长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公主大驾,臣受不起。公主还是早点回宫吧。”闻庭冷淡地开口,却是毫不留情的逐客令。他望着眼前明媚动人的少女,恍惚觉得,多年未见,印象里那个娇小柔弱的女孩,已经长大了。
“不是说好了不准叫我公主嘛。”水音璇撅着着小嘴不满地嘟哝着。随即她又展颜一笑道:“我看着你喝完,我再回宫。”
看着她满是期待的眼神,闻庭还是端起来将汤一口饮尽。他平静地放下碗,再次微微皱眉。这汤,似乎是甜的。应该是把糖当成盐了。他无意中低下头,却看到水音璇一直藏在后面的左手。他一把抓过她的手,看到手背红了一块。“烫着了?”虽然还是淡淡的语气,但隐隐能听出一丝关怀。
水音璇蓦地将手抽回,低头微语道:“我没事。我还可以为你研墨呢。”她飞快地拿起书桌上的墨块,在砚台里细细研磨着。所谓的红袖添香,不过如此吧。如果可以,她希望一生都如此刻这般常伴他身侧,就这样地老天荒下去。
闻庭突然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出书房。水音璇低头的时候,就能看到紧紧相握的两只手,心里柔软的弦仿佛被拨动了。他的手宽大厚实,有厚厚的茧,手被握得生疼,她却甘之如饴。在穿过几道回廊之后,总算在一个房间找到了药。闻庭小心翼翼地帮她敷药之后,便说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顿了顿,他沉声加了句:“以后,不要来了。”
“为什么?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水音璇难以置信,前一刻还拉着自己的手的男子,却说着再也不想看到自己。她的明眸中依稀有水光波动,一瞬不瞬地盯着闻庭。
“我即将远行,要离开帝都一段时间。”闻庭波澜不惊地说。
“我和父皇说说,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水音璇拉着他的手臂,仰头望他。
“胡闹!”闻庭想也不想地说。沉默半晌,他缓了缓语气说道:“我去吩咐人备车。你在这等我。”水音璇伫立不动,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竟觉得这仿佛一个命咒。永远只能遥望他的背影,却走不到他的身边。
回了皇宫,水音璇便径直回了明玉宫。没想到多日来极少见面的父皇,却在她的寝宫等她。“最近听闻宫中人禀报,音儿经常出宫啊。不知宫外有什么吸引我的音儿啊?”明空帝拉过水音璇,似笑非笑地说。
水音璇灵机一动地说:“父皇,我去普航寺为离妃祈福了。”
“哦?是吗?”明空帝挑眉道。“音儿有心了。只是,以后不许再偷跑出宫了。不管父皇有多少个孩子,你都是父皇最宝贝的。”水音璇看着年近不惑的父皇,鼻子忽然酸酸的。他还是那么英俊神武,可是,却也不可避免地刻上了岁月的沧桑。她一把抱住父皇的脖子,大叫道:“音儿也宝贝父皇。”
相比于明玉宫的其乐融融,洛凝宫则稍显冷清。离妃夏梨落一贯喜静,自从有孕在身之后,更是嗜睡。于是通常她都将宫人打发到外面听候吩咐。这天她起床之后,喝了一碗尚温的安胎药,便坐在花镜旁,手握桃木梳,失神地梳着一绺乌丝。忽地镜中出现一角紫色的衣衫。她蓦然顿住,缓缓回头。窗外落花的馨香袅袅飘入内室,时间仿若突然停顿。
“你为什么要答应嫁给他?”来人声音平淡,却掩着深深的沉痛。
“许大哥,我等了五年,还是等到你了。可惜,已经迟了。”她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恬淡的笑意里夹杂着无以难说的苦涩。
“我带你走!”男子的声音坚定无比。
夏梨落微微摇头,轻声道:“有人告诉我,这是我惟一可以帮你的。所以,我不能走。你来这里苦心经营这么多年,难道等的不是现在吗?我不想成为你的负累。”
男子沉默,许久没有说话。突然,夏梨落痛苦地捂着腹部叫了起来,声音凄厉绵紧。紧接着,艳如玫瑰的鲜血染红了她素白的裙裳。男子一贯冷静淡漠的脸上,显得一片慌乱。“梨落,你怎么了?”他扶着她,满心疼痛。夏梨落边推着他,边虚弱地说:“你快走!宫人马上就进来了。我没事。快走……”男子不舍地望了她一眼,跳出窗户。
(六)渡尘劫
“你们这群该死的奴才,连个人都照顾不了。留你们何用?”明空帝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了一地的洛凝宫宫人,幽黑的眸中闪烁着沉郁的光芒,仿佛回到了十六年来最阴郁深沉的时候。宫人们低着头颤抖,大气也不敢出。“孤真该命人把你们一起斩了!”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哭喊声乱作一团,打破了这片死寂。
“父皇息怒。”水若柒瞥了宫人一眼,然后安抚轻声道。“虽说是这些宫人在照顾离妃,但是,想害她的,绝不仅仅是一个宫人这么简单。父皇难道不想查出幕后之人?”
明空帝沉吟稍许,眸中射出犀利的光。他语气稍缓道:“若肯供出主谋之人,孤可饶你们一死。”目之所处,像是燃着无边的火焰。
“陛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一个面容姣好的宫女突然连连磕头,白皙光滑的额头立刻变得红肿不堪,鲜血直流。她发着抖,苍白的嘴唇翕动。
“哦?如何该死?”明空帝锐利的双眸盯着她,似笑非笑地说。
“是奴婢,是公子苏指使奴婢做的。奴婢原是泽国人,家人皆在公子苏的手里,奴婢也是不得已啊。陛下饶命。”宫女连连磕头求饶。
“公子苏?”明空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陷入某种沉思。
水若柒厉声道:“大胆奴才!竟敢污蔑公子苏!谁不知道本宫母后原来乃是泽国公主。公子苏是她的侄儿,便是本宫的表哥。又怎会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公主,是真的,是真的。公子苏害怕离妃娘娘生出皇子继承大统,并取代先皇后的位置,才这样做的。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啊。”宫女哭喊道。
“父皇,你看……”水若柒小声道。
“来人,将此女打入天牢。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天牢。”明空帝疲惫地拂了拂手,将所有人打发了。然后他转身前往夏梨落的寝宫。
洛凝宫中,夏梨落脸色苍白地躺在雕花木床上,紫色的流苏帐幔挽起,暗自垂下的泪湿了鸳鸯绣枕。她双目空洞,呆呆地望着帐顶,如同行尸走肉。水音璇坐在她床边,轻声道:“离妃,你也别太伤心了。父皇现在专宠你一人,你以后还会有机会的。”见她未有反应,水音璇接道:“偷偷告诉你哦,从看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很喜欢你。因为感觉你很像我的母后。尤其是你笑的时候,像极了我在父皇寝宫偷看到的母后画像。所以,以后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孩子哦。虽然你比我大不了几岁。”
夏梨落转过头,极为勉强对她挤出一丝苍白的笑,仿若风中摇曳的花朵,柔弱且无力。“谢谢你。”她的声音依旧极为虚弱。她未曾想到,在这里还能有人给予她温暖。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被命运眷顾的人。流离半生,早已学会不再奢望。水音璇冲她甜甜笑道:“母妃。”
明空帝不知何时从珠帘之后走出,来到她们面前。他的神色复杂,欲言又止。水音璇看到父皇,便拉着他道:“父皇,你好好安慰下母妃吧。音儿先告退了。”明空帝点了点头,然后大步走向夏梨落。
汐颜宫中。宫人尽退,满屋沉寂。两人相对而坐,棋逢对手,正下得正酣畅。
“公主这招祸水东引用得甚妙。只是,你就不怕挑起渊国与泽国之战?”独孤十九落下一枚黑子,平静道。
水若柒边落子边答:“如今天下四分,世人皆称泽国能偏安一隅,是因为有公子苏无伤在暗中运筹帷幄。可是,又有谁知道,这不过是父皇在母后临死前对她立下的一个承诺呢。”她微微冷笑,笑得极为讽刺。“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爱。或许,也和今天的离妃一样,只是个和亲公主。当年母后怀有音儿,却得知父皇攻打泽国的消息。她生下音儿没多久,便郁郁而终。”
“母后去世后,她的名字,她的画像,用过的东西,住过的寝宫,都成了宫中的禁忌。我不知道,父皇对母后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愧疚,思念,或是其他。只是,这么多年,他攻打流国和沣国,却惟独不再进犯泽国。”
“所以,你赌陛下的承诺。”独孤十九淡淡地下了断语。
“生逢乱世,每个人都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我不过,只想抓住自己的命运。”水若柒落下最后一子,白子已将黑子悉数包围。
独孤十九目光复杂地凝望着她,只见她的眉目低敛,被悲伤漫过。他忽然伸出手,停留在她的发旁,挽起她的一缕发丝,动作轻柔,像是在碰触什么稀世珍宝。水若柒一惊,却未有所动。只是瞠大了双眸,锁住了他俊朗疏离的身影。“我会帮你。”他收回手,低低地说。面色恢复平静淡然,仿佛刚才一切,只是水若柒的幻觉。
“你帮我,也不过是为了你自己吧?”水若柒掩饰一身脆弱,咄咄逼人地问。“也好,我们原本也是各取所需。待到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帮你夺回属于你的。”她的嘴角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像是苦笑,又像是讥讽。
独孤十九平静地看着她,不置可否。幽黑的星目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水若柒忽然觉得,和他合作,其实是件很冒险的事。他的深沉心思,不是她所能左右的。不过,她愿意孤注一掷。她的嘴角绽放出一朵妖娆的花。“天牢里的那个宫女,解决掉她。另外,给她的家人一笔钱,送离帝都。”声音冷漠,带着一丝狠决。独孤十九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而在另一边的将军府,一个黑巾覆面的男子秘密出现在府中。闻庭听了他的禀报之后,负手背对他站在窗前,思绪缥缈。“将军,依你看,此事……”黑衣男子提醒道。
“不可能是公子苏。”闻庭断然道。“若是他,完全可以把此事做得更为周密。况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屑于做这种事。看来,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了。”他微微眯起双眼,目光悠远。
“宫里我已经安排好了。下一步该如何行动?”男子半边身体隐在黑暗中,难辨身形。
闻庭沉默半晌,夕阳的余光打在他的半边脸上,表情变幻莫测。许久,他淡淡开口道:“看来计划要提前了。记住,无论何时,替我保全她。近日我会去一趟沣国和泽国。但是,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等着我去做。”他将目光投向天际,遥遥彼端,云移风动,瞬息万变。
(七)盟世约
御花园中,百花齐放,花香袭人。偶有碎花飘零,如蝶展翼。水音璇和闻庭相向而走,不期而遇。两相交错的身影,却在即将擦身而过的一刹那,定格成风化的雕塑。风乍起,吹乱一树飞花飘絮。“庭哥哥,你喜欢的人,真的是姐姐吗?”水音璇强忍住一波又一波汹涌而来的心痛,声音哀绝地问。
不久前在御书房外,当她无意中听到庭哥哥求娶姐姐的那一刻,她的世界顿时天旋地转。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男子,跪在她的父皇面前,言之凿凿地说着:“臣愿前往泽国暗中查探公子苏。只是臣还有一事相求。臣倾慕柒公主已久,求陛下待臣回来之后将柒公主许配给臣。” 多么可笑啊,原来自始至终,只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而她却活在自己编织的幻梦中不愿醒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她以为他只是不知,却原来,他对她的心思缄默,只是因为,有人早已先一步进驻他的心。而这个人,居然是她最亲近的姐姐!
“音儿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么,不久后,你该唤我一声姐夫。”如此残忍的话,闻庭却说得云淡风轻。他的眉梢浅含笑意,像是一枚温柔的毒药,致人死地却让人甘愿沉沦。
水音璇凄然一笑,侧身望向高高的宫墙,轻声曼语:“庭哥哥,你知道吗?三年前,就是在这里,你第一次抱住了我。你未曾记住分毫,却成了我最珍而重之的回忆。我以为你至少有一点点喜欢我。那我就很欢喜了。可是,你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打碎我的梦呢?”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了。
“既然是梦,早日醒来,不是更好吗?音儿,若是非要娶一个人,那个人可以是你姐姐,却惟独不能是你。”他敛起笑意,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水音璇讶然抬头,悲痛哀绝的目光牢牢锁住了他。若是她此时没有被悲伤冲昏头脑,她应该可以听出这句话的端倪。可惜,当时这句话只是在她本已伤痕累累的心上,再次划下致命的一刀。她用手掩唇,哭着跑了出去。闻庭久久伫立不动,眼底一片阴霾。
而在花园一侧的桃树下,层层枝叶的掩映中,水若柒和独孤十九缓缓走出。“独孤,若说闻庭倾慕本宫,你信与不信?”她美目流转,凝视着那道岿然不动的身影轻语道。
“公主国色天香,被人倾慕,倒也寻常。只是闻庭这番求娶,怕是不简单。还请公主三思。” 独孤十九白衣翩然,纤尘不染。俊朗的眉眼深处淡然无波。
“哦?你不是希望我和他结成同盟吗?怎么现在突然易辙?还是……”水若柒秀眉微挑,凑近了他一步,似笑非笑道:“你怕本宫和他在一起后,你会成为弃卒?”
独孤十九静默不语,任由碎叶残瓣洒落他一身。两相对望,都试图在对方眼中发现点什么,结果不过是徒劳。也许,他们心中都隐隐庆幸过,遇到如此棋逢对手的彼此,也幸好没有站成对立的两岸。“若是公主执意这样认为,臣也无话可说。”
“独孤,我有时非常讨厌,如此不温不火的你。到底如何才能看到你动容的样子呢?” 她这样说着,倾身上前,嫣红的樱唇在他冰凉的双唇轻轻触碰。仿若冰与火的碰撞,脑中像是有一根弦突然崩断,独孤十九的身形一僵,忘了反应。直到耳边隐隐捕捉到细碎的脚步声,他陡然退后,躬身行礼道:“ 公主,独孤冒犯了。请公主恕罪。”水若柒却是笑得花枝乱颤道:“是本宫吻你,你害怕什么?莫非,你也倾心本宫?”她再次凑上前,笑得意味深长。
“公主说笑了。”独孤十九垂首一本正经地说道。
一番作弄,却是这样的结果,水若柒不免有些意兴阑珊。她挥了挥水袖,冷然道:“回宫吧。”独孤紧随其后,两人却是再无言语。
很快便到了初夏。栀子花开的时候,闻庭也从泽国和封国回到帝都,而他与柒公主十日后的婚礼,也早已昭告天下。水音璇假装对这一切不闻不问,除了待在明玉宫,便是去洛凝宫陪伴夏梨落。
“音儿,近日我是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是你的气色看起来似乎不太好。生病了吗?”夏梨落柔声轻语道。
“没,我没事。”水音璇躲闪着低下头,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不管多坚强的伪装,她都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
看着她哭得那么伤心,夏梨落有些慌了神。她轻轻拿手帕帮水音璇拭着眼泪,却堵不住越涌越多的眼泪。“音儿,有什么事告诉姐姐,别伤心了。”因为听着她叫自己母妃实在别扭,夏梨落便让她私下里叫自己姐姐。
“姐姐,我爱的男子,就要娶别人了。我的这里,真的很痛。”水音璇将夏梨落的手放在她的心口,涩声道。
夏梨落一把抱住水音璇,安慰道:“音儿,别哭。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姑娘。会有人懂得珍惜你的。今晚我就和陛下说,为你挑个好夫婿。”
“可是,姐姐,我只喜欢他。我喜欢庭哥哥,已经三年了。”水音璇抢白道。
“你说,你喜欢的人,是谁?”夏梨落望着水音璇,双手握紧了她的肩头,艰难道。
水音璇止住了哭,泪眼朦胧地望向她,轻声道:“就是闻庭哥哥啊。”
夏梨落的手陡然从她的肩头滑下,脸色忽地一白。她背向水音璇,声音慵懒道:“音儿,我有些倦了。你先回去吧。别想太多了。”
水音璇走后,夏梨落立刻修书一封,差信任的宫人送到了宫外的将军府。
第二日,夏梨落摒退了所有宫人,等着一个人的到来。午时,闻庭轻松甩掉众人,准时出现在了洛凝宫。“梨落,九日后我会有所行动。你随我走吧。宫中将会很危险。”
“那音儿呢?你想过她了吗?你已然辜负了我,为何还要惹她伤心?”夏梨落素衣如雪,脸上脂粉未施,更显苍白。
“若是没有五年前的那场变乱,我们大概已经儿女绕膝了吧。梨落,把你牵扯进来,是我最痛心最悔恨的一件事。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忍心伤害音儿。”闻庭握住夏梨落的双手,与她四目相对。
夏梨落挣脱他的手,摇头道:“许大哥,放手吧。陛下对我很好,你也该重新追求自己的幸福。珍惜眼前,比执迷过去更为重要。”
“扑!”一声物品落地的声音,使得两人同时往门口望去,却见门外站着已经木然的水音璇。原本是因为姐姐大婚,父皇赐了她一些绸缎绢丝,她挑了最好看的一匹,打算送给夏梨落,却没想到无意中听到了这席话。“音儿。”两人又是同时失声叫道。水音璇却转身逃也似的捂着双耳跑开了。不知不觉,她跑到一处偏僻了宫墙处,心痛得几近窒息。还未及反应,便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顿时晕了过去。
(八)殇永年
五月十五,宜嫁娶,宜动土,宜祭祀,总之是个万事皆宜的日子。而神武大将军闻庭,也在这天迎娶渊国长公主水若柒。无疑这桩婚事的成功,足以成为柒公主登上大统的有力保证。凭着闻庭手握的兵权,满朝文武,已无一人能出其右。
然而,本该出席婚礼的轩公主,却失踪数日。明空帝得知消息后,暴跳如雷,派人寻遍皇宫,甚至延伸到宫外,都一无所获。他甚至下了命令,若再找不到轩公主,御林军准备提头来见。饶是如此,九日过去,还是不见轩公主的身影。
汐颜宫中。水若柒身着大红的喜服,正在对着雕花铜镜梳妆。她摒退了宫人,只留独孤一人在旁。“独孤,帮我画眉吧。”这一次,她没有自称本宫。临镜插花,人比花娇。眉目间却无一丝喜色。独孤十九接过眉笔,为她细细描眉。每一笔触,都带出无限旖旎柔情。四目交接,呼吸可闻。独孤握笔的手一时顿在半空中。
“你的消息可靠吗?”水若柒打破了一室寂然的暗昧。
“据我在流国秘密培养的探子来报,闻庭此前明是前往泽国,实则在泽国取道,暗中去沣国联络旧部。而他的真实身份,乃是沣国前任宰辅的公子,许闻庭。”
“哦?是吗?”水若柒眯起凤眸,轻笑了声。“说起来,又是父皇留下的一笔烂账。你密切注意他的行动。若我所料没错,音儿今天会出现。一枚棋子,过时就失去价值了。”
“据我观察,宫中还有一人甚为可疑。”独孤十九沉声道。
“你是说画师南宫扦兔?”水若柒站起身,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上,红浪翻滚,步步生莲。独孤十九点头称是之后,她却没有在纠缠于这个话题,而是回眸对独孤十九嫣然一笑道:“独孤,我美吗?”
独孤十九似是一愣,既而撇开目光,平静地答道:“很美。”
“是吗?那本宫真该叫南宫把本宫最美的时刻画下来。想当初父皇也是因为看了他画的离妃的画像,才娶她的。”她说得淡然,目光却意味深长。
“臣明白了。”独孤十九心领神会道。
午时,迎亲的队伍准时抵达皇宫。汐颜宫外,一排宫女鱼贯而出。水若柒蒙着红纱,在两名宫女的搀扶下,款款走向长阶尽头的闻庭。闻庭一身大红的吉服,更显俊朗挺拔。就在水若柒即将走到他面前时,闻庭身后的一排侍卫忽然将独孤十九包围。
“闻庭,你这是做什么?”水若柒一把扯了红纱,怒目而视道。
闻庭淡笑行礼道:“公主,在我们大婚前,我觉得有必要铲除流国的奸细。是吗?流国的十九殿下?”他望向独孤十九,目光锐利如鹰。
“大将军的话,独孤不明白。”独孤十九目光淡然,镇定自若地回望他。
闻庭早已料到他会如此回答,便拿出一枚白玉雕龙玉佩,悬于他的眼前。“这枚玉佩,是在关押意图谋害离妃的宫女的天牢中发现的。据我所知,此乃流国皇族之物。”
“你怎么肯定,这就是归我所有?”独孤十九身形未动,眼中却有什么一闪而过。
“那是因为,那个宫女并没有死。”闻庭向手下的人示意,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便被带了上来。“在你动手之前,她已被我掉包。而她也已经向陛下亲口招供,谋害离妃,乃是受独孤十九的指使。此事,想必公主并不知情吧。”其实,在这件事上闻庭说了谎。谨慎如独孤十九,不可能大意到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留在案发现场。这枚玉佩,乃是他命南宫扦兔从独孤十九处偷来的。
“独孤,本宫如此信任于你,没想到你却是流国皇子。”水若柒厉声骂道。“来人,将独孤十九押下去。”
一切归于平静。水若柒坐上迎亲的马车,浩浩荡荡向着宫门之外前进。然而,就在即将踏出宣武门的那刻,一排乱箭射向了守门的侍卫。鲜血飞溅,哀嚎连天。紧随而来的,是大队的黑衣盔甲的人马,将宫门迅速包围。
水若柒从马车上走下,指着闻庭冷然厉声道:“闻庭,你好大的胆子!”
“公主难道不是等着这一天吗?我会在今天有所行动,怕是早已在你意料之中吧。你谋害离妃腹中胎儿,默许我的出兵,难道不是为了登上皇位?”闻庭冷笑道。
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高处飘来:“你们当真以为,孤已经老糊涂了?”高高的城墙上,明空帝一袭明黄的龙袍,目光犀利地扫向下方。而一身银甲的御林军也出其不意地将黑甲军包围。“闻庭,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犯上作乱?”
闻庭冷哼一声,愤然道:“陛下若是记性还好,就该记得,五年前,沣国宰辅许氏一族的灭门惨案。这难道不是陛下的手笔吗?可惜,有了我这个漏网之鱼。那么,你说,我该不该报仇?”
“哈哈哈。”明空帝仰天长笑,“没错,有仇必报,孤很欣赏。”随即他目光一凛,望向水若柒道:“可是柒儿,你是孤和海棠的女儿,你想要什么孤不会给你,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害了梨落?”
“父皇,你是真的爱上那个女人了吗?她分明是闻庭派在你身边的奸细。”水若柒叫道。
“孤知道。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害过孤。”说这话时,明空帝古铜色的面容上有一抹异样的温柔。“只有看到她,孤才会觉得,海棠还在孤的身边。”
“父皇,你说她和母后……”水若柒不解其意。
“她和你的母后,长得有七分相似。而南宫扦兔之所以把她的画像给孤,想必也是因为偷入永棠宫,看到了你母后的画像。”他忽地将目光投向另一边的宫墙,隔空的声音缥缈却又肯定道:“南宫,你说,是与不是?”
大家这才注意到突然出现在宫墙上的南宫扦兔。他对后面挥了挥手,一个发丝凌乱的绯衣女子便被带上宫墙。“父皇!姐姐!”她喊着最为亲近的人,却惟独忽略心中最强烈的那个声音。她正是当日被南宫扦兔掳走的水音璇。这几日她一直被关在永棠宫。因为十六年前那里已被列为禁地,是以她并没有被发现。
“音儿!”三个声音同时响起,明空帝与水若柒的关切,以及闻庭的惊诧。但是因为隔得太远,水音璇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庭哥哥,我以为你只是不喜欢我。却未曾想,也许,在你恨我父皇的同时,该是连着我也一起恨的吧?”
闻庭的声音冷漠如冰,冻结了水音璇的心。“我并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是你飞蛾扑火。”说罢他回身望向高高在上的明空帝,高声道:“立刻让你的御林军退下,否则我不敢保证南宫会做出什么。”
明空帝目光阴沉,既而缓缓地对御林军统领作了个撤退的手势。
“闻庭,你敢不敢和我比一下,我和南宫谁的动作更快一点?”独孤十九不知何时出现,一柄匕首架在了夏梨落白皙修长的脖子上。早在他将南宫支开,给水若柒作画的时候,他便将夏梨落劫持了。水若柒所谓的押下他,不过是个障眼法。
夏梨落脸色苍白,却并不见任何害怕。心若死,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原以为陛下会是她的良人,所以尽管南宫给了她毒药,她都不舍得真正下手。却原来,自己不过是个替身。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两相对峙,空气陡然凝固。明空帝危险地眯起双眼,眼底的怒火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闻庭环顾四望,忽而仰头沉声道:“不如我们来场公平的对决吧。任何人不得插手,不死不休。”
“不。”水音璇失声大叫。“庭哥哥,在我的心中,你一直是个英雄。如果,以我一死作赔,能不能,求你放手?”若是让她眼睁睁看着这世上她最爱的两个男子互相残杀,那定是生不如死。与其这样,那么……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那抹绯色的流云在风中舒展开来。南宫扦兔探身向前,却快不过水音璇的决然一跃。那一瞬间,耳边的流风轻吟,仿若世间最美的天籁。她凄然绝美的笑颜绽放在嘴角,眼角淌落的,是两枚胭脂烫。
“音儿!”声音嘈杂,已分不清是谁的。嘶哑的叫喊回荡在天地间,万物绝响。
(九)逆天命
闻庭呆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前尘往事电光火石般在脑中回放。那个明媚动人的少女,笑起来宛若水仙花开的瞬间。她一步步靠近他,他却无情地将她推离。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不伤害她。可是,她还是死了。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给了他无比沉重的一击。半生流离,浮世虚妄,他究竟都做了什么?
独孤十九亦放开了夏梨落,一时怔忡。夏梨落血色全无,泪流满面。水若柒跪在地上,掩面低泣。尘埃扬起,眼前的一切变得迷离。
明空帝身形一颤,晃晃悠悠地走下城墙。他抱起浑身是血的水音璇,目光哀痛。“御林军听令,诛灭乱党。一个不留。”许久,他抬起头,对御林军下令道。
那一日,血光漫天,哀嚎不断。鲜血流淌在宣武门前,仿佛成了人间炼狱。明空帝与闻庭挑剑对战,杀气凛然。独孤十九与南宫扦兔正面交锋,不相上下。水若柒扯掉大红嫁衣和满头珠钗,亲自阵前指挥。
直到明空帝和闻庭将剑同时刺进对方的心脏,双方的战斗才停止。两人同时向后重重倒下,尘土飞扬,鲜血飞溅。“不!”夏梨落掩面惊呼,远远跑来,跌跌撞撞。她颓然地坐在地上,已无力哭泣。水若柒跪在明空帝旁边,哭喊道:“父皇!”也许,她曾经对父亲是有怨的,怨他的无情冷酷害得她从小失去母亲。可是,死生之大,还有什么是放不开的呢?
明空帝弥留之时,恍惚看到那个他挚爱一生的女子,缓步款款而来,粉衣妖娆,婷婷袅袅。“海棠,是你吗?我又在做梦吗?”女子的手轻柔地抚上他的面庞,声音婉转空灵:“云天,我还是来迟。”
“海棠,我对不起你,我没能保护我们的女儿。”明空帝急促地咳嗽了几声,咳出满口鲜血。他的手悬在半空,想抓住什么。苏海棠握着他的手,凄然道:“云天,我从未怨过你。”明空帝嘴角噙起一抹笑,像是释然般,手重重地垂下。
苏海棠掩饰一脸悲伤,对着坐在地上的夏梨落柔声说道:“按辈分,你该唤我一声姨母。你的母亲苏月棠,是我的亲姐姐。”夏梨落惊诧得陡然抬头,难以置信。她从小就被抛弃在后宫,是个不受宠的公主,甚至连自己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可是,这个和自己长得十分相似的女子,却告诉她,她原来还是有亲人的。只是造化弄人,她和自己的姨母,嫁的居然是同一个男子。
“母后,你没死?”水若柒尚还处于懵懂的状态,难以相信眼前的所闻所见。苏海棠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拉起身。“柒儿,我的孩子。”她搂住水若柒,说道:“不,我已经死了,只是灵魂依附在海棠花上。是花妖女王救了我。”水若柒埋首在母亲怀中,哽咽不成声。
而在另一边,南宫扦兔见大势已去,原本想一剑了断,却被独孤十九阻止。“我听闻南宫只追随强者,十年前被闻庭打败,所以一直忠心追随。如今,何不追随于公主?画师于你,太屈才了。”南宫扦兔身体一僵,看着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痛苦地闭上了眼。
“这就是你们所有的曾经。后来,花妖海棠将水音璇仅剩的一魂一魄附着在将要成形的水仙花上,在花妖女王秦薇语的施法下,才有了她的重生。而你,被夕雨大师所救,却失去记忆,后投入了天山派门下,成为逍遥公子。”我收回玄碑之戒,幻境也随之消失。“现在,你该明白她的选择了吧?”
“人生大梦一场,经历了死生徘徊,才知什么值得珍惜。”闻庭低声轻叹,无限怅惘。
“你这算在后悔吗?”我站起身,缓步走向窗边,望着窗外的落花出神。
闻庭不语,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离心居。我回头,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落寞身影,轻轻叹了口气。情之一字,是不是,真的只有不懂,才不会痛?
明水阁。水音璇伏在窗前,无精打采地用发丝在手中打圈圈。
“你在等他么?他不会再来了。”我懒懒地坐在她屋中的躺椅上,浅笑道。
“嗯?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水音璇蓦然回头,诧异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在等人。但是,你永远等不到他。”
“他怎么了?”她脱口而出。话刚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赶紧低下了头。
“他以血肉之身硬闯碑界,若再不回人界,便会魂飞魄散。”我望向她的双眸,淡淡道。其实,我骗了她。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永远留在碑界。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在一起。碑界,是不允许爱情存在的地方。被放逐的灵魂,没有幸福的权利。
水音璇听罢立刻往门口走去。“我去劝他离开。”才走几步,又返回来,对我问道:“他现在在哪?”
“可是,那样的话,你永远不会再见到他。而你,将永远活在碑界这个冷漠无情的地方。不老不死,无爱无心。”我冷漠道。
她踌躇着,秀眉紧蹙,不知该如何。原来,即便强大如忘咒,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此心若在,爱便不绝。
“苏姑娘,求你帮帮我们。”闻庭突然闯入,单膝跪在我的面前。“我已经错过了一次,不想再放弃。”水音璇一愣,也伴他跪下。
我微闭双眸,深深吸了口气。此刻,我终于明白宿命难逃。尾生祭司下的谶语,应该指的是现在。可是,有时候,有些事明明知道结果,还是会去做。
“你们随我来吧。”
碑林深处,有个秘密通道,可以通往其他三界。可是,要开启这个通道,却要极为强大的力量,而且,在通道之门大开之时,极易被力量反噬。灵力越强,反噬越厉害。
“你们想好了吗?若想要在一起,就只能永堕黑暗,永不超生。”
“若得相伴,天上地下,又有何区别?”闻庭淡淡一笑,握紧了水音璇的手。水音璇亦对他展开一抹笑颜。
我闭目施咒,将体内的噬魂珠逼出,瞬间淡紫色的光芒将碑林笼罩。大风狂起,飞沙走石。地上缓缓出现一个漩涡状的黑洞,越旋越大。周遭一切都被吸入漩涡,眼前一片混乱。血气上涌,我的体内五脏六腑如同被烈火焚烧。我勉力道:“快走!”再不走,我就快撑不住了。
闻庭和水音璇异口同声道:“谢谢苏姑娘。保重。”既而他们牵手跳入漩涡之中。我强撑着,将通道关闭。一口鲜血喷出,我浅笑着,倒在碑林。碑林恢复一片死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十)尾声
黄昏,暮色苍凉,层云尽染。水若柒和独孤十九站在昔日血流成河的城墙上,夕阳的余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扯得很长,却分外孤寂。“我终于得到了我想要的,可是,这样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一点?”水若柒低声叹道。
“一将功成万骨枯。天下大势,原本也是如此。只是,闻庭和轩公主,可惜了。”独孤十九亦叹道,幽深的目光投向远方。
“独孤,娶我吧。”水若柒突然道,声音无力,像是掩着深深的疲倦。
“哦?为何?”独孤十九倏忽转头望她,眸中神色难辨。
“既然选择与你携手合作,那么嫁给你,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因为,这是最为长期稳定的契约,不是吗?况且,茫茫余生,一个人,实在太孤单。”水若柒目光平静而淡然。
“好!”独孤十九含笑应道。
“答应得这么爽快?只是你夺回皇位的权宜之计吗?”本以为自己不会去在乎,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虽是权宜,未必假意。”独孤十九明眸如星,将水若柒嫣红的身影映在眼底。远处一派云朗风清,落霞锦绣。
浅苍历六百九十三年秋,柒公主登基成为渊国第一位女帝,史称秀武女皇。改柒城为帝都,封独孤十九为皇夫,任南宫扦兔为右丞相。次年夏,女帝诞下一子,取名风桓。
此后的风云际会,四国纷纭,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8.31 柒公主芳辰安好】
注:苍陌大陆四国乱的背景,来自我尚在构思的一部架空系列,名为夜阑。阑,即为尽。表明一个黑暗混乱的时代的结束,另一个天下一统的时代的到来。“夜阑”系列共分两部,上部是《夜未央之乱舞红颜》,下部为《夜阑之歌尽繁花》。至于何时动笔,这个实在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