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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微凉·楔子

[db:作者]  2019-01-21 00:00:00  互联网

【楔子】 

   杨花。四月。

   百丈的马车向皇宫西门驶去。

   那一年,在将军的安排之下,她与他相遇在那深宫。

   她生就一张绝世的容颜,似柔似媚,但她眼神里却似闪烁着比任何女子都刚烈的性子。因为她是将军的女儿,习惯与兵器为伍。她就像一朵带刺的蔷薇,谁也碰不得,谁也接近不了。

   入宫,本不是她愿。但相望的那一眼,她却沉沦在他的王者霸气。

   初尝爱情的滋味,且这爱情却不源于一般的人,它来自这天下的君主,她无法拒绝去爱他。但这儿毕竟是后宫,她不是唯一绝美的人儿,也不是唯一有身份的贵族小姐。

   她的刺,在一种名为欲念的利刃下,渐渐削减。

   她不择手段,靠近他,取悦他,她要成为他的妃,他的后。她成为这后宫里最心狠手辣的一人。但她却只赢得了一个贵妃之位。

   终是不属于她的那个位置,再如何也无法得到。

   即使不甘,但她也只能认命了。即使她无法成为他最疼爱的那人,她也要在他身边留有一席之地。

   数年后,她为他生下一子,不仅外貌在众多皇子中格外出众,且才学卓群,天生聪颖过人,使得他龙颜大悦,亲自为其取名煜。连上国姓便是祁煜。没过多久,他心中立祁煜为太子之心便已是众人皆知,皇后虽是怨恨,却也是自知。

   她为他生下祁煜后,他对她更是呵护有加,甚至暗示过她,是否有意成为他的皇后。这本是她一直所追求的,可他真正给她机会时,她却竟是拒绝了。

   她早已不再需求什么,从他立后到怀上祁煜这数年间,她已看轻这后宫之位。

   每日的勾心斗角让她似乎忘记未进宫前自己是谁。她承认她依旧爱着这个王者,但他的爱却注定不属于一个女人,她也曾幻想过,登上后位,陪在他的身旁。但她不是个母仪天下的女人,她需要的不过是他的爱,唯一的爱。

   即使她升为皇后,但他仍不会每夜只守在这一宫之中。他的怀中仍会拥着其他女人。而她,不过仍是他嫔妃之一罢了。

   所以,皇后仍是那个皇后,她仍是那个贵妃。

   一切如初。只是两年后,皇后因患上不治之症,不久便去世了。后宫之主的位置,由他亲自带她而上。

   此后,这样的生活平静地过了三四年,可一场来自邻国酝酿已久的风暴,却在边关忽然打响。

边关告急,他迅速派遣军队前去各个地区进行支援,并下旨各州、郡、县屯粮严防,不可让敌军前进。那时间,都城的兵力可谓势如薄纸。

   因为这些年的日子太过惬意,他的军队已不如当年尖锐。数月,兵败连连,敌军一再逼近。

   一夜间,他似乎苍老数十岁。几度转身,他决定,暗中派出一支小军护送祁煜,快马向盟国寻求支援。

   众多大臣都断定此战已是回天乏术,他们的国君才会出此下策,否则,又怎会让一七岁小儿去请那千军万马?因为谁都无法相信,一国的希望竟会寄托在一个年仅七岁的少年身上。纵使这少年有通天之法,也难在短短数日内领回数千大军,保住这万里江山。

   不少人纷纷投奔敌军,留下的,都只是些老臣残兵和一群忠义之士。

   或许别人不懂为何他会派出祁煜,但留下之人大多都抱着同一种信念,他们的王,是为他们留下了希望的火种。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是盟国来使。即便求兵不成,祁煜也能顺利逃脱,他们只需保住实力,伺机弃城而逃,与祁煜汇合,以其聪明才智,假以时日,必能重整旗鼓。

   这是最坏的打算,但这也正是一国之君所需做出的明确判断。

   所有人都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但往往事与愿违。

   祁煜离开的第二天,敌军发起全面性总攻,几点星火烧红了一片天。

   他站在城楼上,瞭望他的江山,不知明日是否还属于他。那一刻,他似听到无数子民的惊慌。一条血河从他脚下,蜿蜒着,流入天尽头。他迷惘,无措。将士们为这的江山出身入死,但是,这江山究竟是什么?它凭什么值了这么多性命?而他,身为一国之君,天之骄子,却无法保护他珍爱的子民,如今,他又究竟是以何种身份站在这里?

   他往日间所有的霸气似被瞬间抽空,有些无力地撑着身旁的玉栏。原来,在恐惧面前,他也不过是凡人,少了王者霸气,他比凡人还更不堪一击。

   她带着七个月的身孕,悄然走到他的身后,环住他的腰,轻轻靠在他的身后。她用依偎告诉他,哪怕他失了江山,她依旧在他身后。

   他轻轻地搂着她,却沉默。

   此后的几日间,他也没说过一句话。面对已成定局的战争,沉默,似已成为他唯一能做之事。往日盛世巫朝,今却已是人心涣散,大势已去,务实之人都纷纷离去。

   都城,已然成为一座空城。

   直至兵临城下,他终于提笔,却只写下一行的私信。

   “若贵国愿留宫内千人性命,我愿以巫朝万里江山相赠。”

   随后,一血红的印记,深深烙下。

   那一晚,当她看到这一封信时,她双唇微微地颤抖,却终是未说出一字。玉脸上的那行泪,滴落在那片寂静的夜空,泛起圈圈涟漪。

   而此刻,祁煜正带着五千大军浩浩荡荡地赶来。

   当看到那黑压压一片的军队,将都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声势如洪,料谁都会顿生绝望之意。但当众人得知是祁煜归来,雀跃之声却似将皇宫翻了个天。

   祁煜将兵权交给将军,不待奴才去通报,便立刻跑向父王的御书房中。一路小跑,他兴奋地忘了礼节,直接推门进入房中。

   毕竟还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内心总渴望着爹娘的赞美。脑中不断地浮现出父王那张威严却慈爱的脸。他定会用他有力的大手按在自己的头上,然后,温声夸奖几句。母妃亦会温柔地搂住自己,含笑不语。还有,自己未出世的那个弟弟或是妹妹,将来一定要讲给他(她)听……

   想到这里,祁煜不由一笑,脸上浮起纯真的笑意。

   可是,在他推门而入的刹那,他所有的浮想顷刻崩塌。他仿佛误闯入了一间地狱,看见了最不应看见的一幕……

   她温柔地怀抱着他,一地殷红,像是一朵玫瑰极美地绽放。她的眼神冰冷,仿佛不是这世间之人。她放下怀中的那个男人,起身,怀中滑落一支血迹斑斑的金簪,清脆的落地。

   “不,不……不要过来!”祁煜向后一步一步地退去,惊恐地对她狂吼。他不相信这是他的母妃,若是她,她又怎会杀了他?!

   但这张熟悉的脸,不是她,又会是谁……

   她缓缓地向祁煜走近,看见他瑟瑟发抖,眼底终还是流过一丝柔情,但她的声音却充满威慑:“煜儿,同我去取江山,好吗?”

   他没有回答,也不敢回答。她俯身轻轻抚摸他的头,低声耳语,然后,转身向屋门走去。

   他失神地看着地面。

   “母妃……这是为什么!”就在她将手放在门边上时,他忽然问道。

   她顿了顿,沉默半晌,忽地推开那扇门,一抹阳光投射进来,刺得他眼生疼。他抬手挡住光亮,隐约间,听到她说:“煜儿,不要轻易爱上一个女人,尤其,是我这样的女人。”

   她走出御书房,唤来贴身丫鬟与将军府的亲信,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宣告众臣,他们的君王,因久病未治,于巫朝十一年未时三刻,驾崩于御书房内。并依遗诏,传位祁煜,重振天下后,即刻即位。

   她缓慢而坚定地走向大殿。她带着祁煜一同拿起兵符。在五千军队的加盟后,巫朝实力大增,加上留下之人都是些能人志士,以及身经百战的将军。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巫朝便收回了大半个江山。

   紧接着,不倒两个月的时间,巫朝便将敌军彻底歼灭,重新夺回了江山。

   祁煜依旨即位。看着他登上王位,她嘴角微微苦涩。半个月后,她生下一女后,便撒手人寰。按皇后之礼,与前皇后一同葬在先皇身旁。

   但至即位以后,祁煜便彻底变了。见着谁,永远都只有一副绝世的冰冷容颜。却除了一人,他的皇妹,祁沐。

   他虽然痛恨他的母妃,但祁沐终是无辜的。她是他唯一的亲缘,他便要守护她一生。作为一个哥哥,同时,也作为一个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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