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
坐在余韵的光辉里,止不住眼底闪烁的泪花。如果不是那部微电影,我是否会如此隆重地去想你的好。一直埋怨着你的窝囊与堕落,却从不曾去想过你的挣扎、你的无奈。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我安享着你给予的安稳,却那般珍重自己些微的付出。在你面前,那些委屈的眼泪,你又看出了多少虚假的成分?
我大抵是个不愿吃亏的人,无论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娟子说,你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明明是你有错在先,最后的最后,往往是对方低着头来承认他的不对。大多时候,我喜欢把自己放在弱者的地位,放低了姿态,去博取周围人内心的不忍。为了这点私心,至今,我还不曾算出,曾对你说过怎样过分的话。
记忆里,你还是那副傻傻挠着自己的脑袋,尴尬地任凭老师当众训斥的模样。都说,岁月不宽宏。在我不曾意识到的时光里,沧桑的纹路早已无情地爬满你的双颊。那次离家,你与妈妈争抢着送我上车。车门关上的一霎那,我甚至来不及对你说再见。隔着车窗,寒风里,盯着你蹒跚回程的背影,突然鼻头一酸。我那伟岸的爸爸,就这么悄悄地、老了。
老了的你突然开始有了记挂。我不知道,我们这个家是继承了怎样的传统,亲情稀薄的可怕。与你寥寥无几的通话,大多是有了什么要紧的事。冬至那天,习惯地挂了你的电话,转回过去:“有事?”你诺诺半天,只是问:“吃饺子了吗?”我回:“吃过了,你呢?”“我也吃过了。我没事,就是问问你。”挂了电话,屏幕上通话时长2分09秒。提起手边的毛笔,在纸上划拉良久。心不净的时候,喜欢上了这种消遣的方式。
现在,是平安夜。大街上到处是狂欢的人群。深夜孤寂,你有没有在苦等着那一个问候的电话。懦弱如我,总也提不起这样的勇气。就如那次饭桌上小姨无意的话语:“孩子们都大了,知道在我生日的时候,发短信问候了。”转头,望着你默默离去的背影,我找不到可致歉的语言。无法想象,在你说出“只有卖车的记得我的生日”时候,该是怎样的凄凉。
总以为,岁月沉淀下来的,都该是你的好。你说,我们是不是哪个环节错误了?这样一味的索取,是谁给了我心安理得的理由呢?至今记得,你颓丧的话语:我没有去过你的中学,没有去过你的大学,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如何长了这么大。谁能告诉我,你成长的岁月,我都干嘛去了?
爸爸,对不起,我想,你许是在哪个打工场上为了全家的生计忙碌着吧。
谢谢你做的一切,双手撑起我们的家
我恨你,一直、一直。曾经的那种强烈,连我都感到不可思议。许是在那次半夜偶尔醒转,看到满地碎裂的碗盏。许是无数次被妈妈委屈的泪水浸染衣裳。许是你落魄至极、酒醉欲跳楼的瞬间。你瞧,回首往事,我竟找不到你给与的片刻温情。小学时候,我就能丝毫不避讳你地说出“妈妈好、爸爸坏”的话语。我总以为是你对不起妈妈,便忠实地扮演着妈妈守卫者的角色,极尽伤害你之能事,更以此为傲。
大约,你也未曾想到,孩童时的戏语,竟被我不折不扣地记忆至今。所有的矛盾,在妈妈执意离家之后,发展到了极致。接到你的电话,同样是在深夜。也许,有些话语,竟是只能在夜幕的遮掩下,才能表露出它的真意。照样说着了无边际的话语,残忍的我刻意忽视了你的哽咽。我总认为,那是你该受的报应。你瞧,面对你,我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的。大多时候,都会忘记:我也是你的女儿。
也许,我还没有坏透。所以,我选择回来陪着你。那段时日,你把我当成了救命的良药,行为举止都透着巴结的意味。捧在手心厚厚的一摞稿纸,上面写满了你与妈妈从初识至今大大小小的甜蜜。我看着、笑着、质疑着,最终,恼怒的你抽去了纸页。从此,再也不曾看到它们的踪迹。后来,我问过很多人,才知道自己的行为多么残忍。试问:有谁能放弃了自己做家长的尊严,把自己的情事坦白、给儿女看?
仇恨,历来是一把双刃剑。事情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才记起,这场战争,伤害的不止是你。08年,我21岁了吧。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家庭走向破碎,甚至我还充当了幕后的推手。生日那晚,拨通了你的电话。彼时,你已磨尽了所有的自尊。这次,换我哭着求你回头,我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叹了口气: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我累了,再也不想向你借梯子了。
那晚,星星、月亮都很好,清浅的光辉笼罩着千家万户窗台泻盈的灯火。人来人往的马路,匆忙间只余我一人,孤独、落寞。被遗弃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开始害怕。一直到现在,生日的夜晚,总是把自己关在无人的空间,放任眼泪肆意地流淌。写过那么多的生日文,每次,都是一拖再拖。天知道,我怕极了这天,怕极了这字眼。
好在,你终于还是没有放弃。我不知道,你是顶住了多少嘲笑,承受了多大压力,才勉力保全了这个家。从妈妈嘴里得知,你竟是为此给舅舅们写过保证书的。头发已现花白的你,再也不问:我错在哪里了?错与不错,你都认了。星期回家,你一遍遍徘徊在我身边的脚步,再也不是年少铿锵的模样。
背转身去的眼泪,天知道,我怎么忍心伤你?
多想和从前一样,牵你温暖手掌
走过异城他乡的街头,纸醉金迷的奢华。曾经沉浸在酒精的世界,妄图体会你曾有的心伤。然后,学着告诉你:爸爸,我今天喝了多少,我的酒量又大了。开始,你会说:好,闺女过年回来,可以陪爸爸小酌一番。再后来,便多了你劝戒的声音。你不知道,每次挂掉电话后,我心中的得意:爸爸今天又关心我了。
后来,再也不会接到你醉酒后打来的电话。你说,伤身,戒了。你戒了,我便也戒了。你总说我像你。儿时,爸爸大抵是拿来当偶像奉的。从神变成人,天大的落差,让我的叛逆延续至今。我总以为我恨他。我有多恨他,也不过是我有多爱他而已。
与你相处的时光,真的是有限。沾染上你的习惯,却悄无声息。从小,便常常偷拿了家里的钱,去换回各种各样的书籍。面对着做了错事的我,你却是高兴的。那时起,便总爱抚着我的头说:此女类我。后来,床头、墙角,便隔三差五出现你不小心落下的毛毛角角。不多,却足够我拥有任何我想要的书籍。那个年代,任凭经济如何困难,你始终不曾想到要断了我这一爱好。妈妈总说,我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是你宠出来的。却原来,我是你宠坏的,竟不自知。
我想,在我蹒跚学步的岁月,定是有你小心翼翼的扶持。如今,我大了,你的感情反而不知道怎么表达了。你会伸出双手接下我沉重的行李,也会扛着各种吃食送我上车,却再也不会伸出温暖的手掌、牵着我走路。总有一天,会有你期待中的男子来接下你肩上的重担,代替你来继续守护的路程。彼时,笨笨的我们,是不是可以少些折磨、少些挂牵?
时光时光慢些吧,不要再让你变老了
那一日,我郑重地问妈妈:爸爸对你,真的就那么坏吗?
妈妈说:也没有啊。你爸对我很好。就是你爷爷去世这几年,变了些。。。
莫须有的罪名,我竟白白替她恨了这么多年。
平和的岁月,我开始学着调侃与你:那年啊,你踢了我一脚,我到现在,还记得。
你习惯性地挠着头,脸上闪现着尴尬的神色:你还记得啊,我都忘了。
我知道,你定是在羞愧。可是,爸爸啊,女儿长了这么大,你就只踢过那一脚。对比他人,该是我感谢你的。我知道,小时候,我没有比别人少调皮。
曾试探性地问你:如果有选择,你会不会挑一个安顺的女儿?你看,我这么坏,让你伤透了心
你只是淡淡打断我的絮叨:再乖又如何?那都不是你
我总以为,你要我,是没有选择的抉择。
你脸上的皱纹又多了。流年总算不曾薄待与你,憨憨的笑容,发自内里的开心。你翻弄着手机给我看娃娃的照片,你做姥爷了。我问你:开心吗?
你满口的说:不开心,有什么开心的?又不是做爷爷了。
可是,你都没有发觉:有多久不曾这样笑过了
突然,开始贪心。如果你已渡过心坎,我还有何理由不迈开靠近你的步伐?早已忘了那年是如何绝望在佛前为你祈祷,祈祷来世再不相遇。前世、来生,在我看来都是那般虚无缥缈。这一刻,希望时光可以缓下它匆匆的脚步,不要再让你变老了。我愿用我一切,换你岁月长留。我是你的骄傲吗?还在为我而担心吗?你牵挂的孩子啊,终于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