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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竹马

[db:作者]  2019-01-21 00:00:00  互联网

此刻,所有的人都去送葬了,身边终于再没外人。

  我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双手环抱着自己,想哭却哭不出声。心就像砧板上的碎肉,灼热地疼。可是,他来了,意料之外。昔日的翩翩美男子,爱情得意,事业丰收,不知怎地落得比我还凄惨。本来有娇好的眉眼、英挺的轮廓。此刻看来,赤红的眼睛在深陷下去的眼眶里格外耀眼,下颌上爬满了密密的青胡茬,奇丑无比。

  “你,还好吗?”注视良久,他终于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当这几个字传入耳中,我干涸的眼睑里,忽然不受控制地涌出哗哗的泪水。我想放声大笑,眼泪却流得更肆意。这个予我无限耻辱的人,在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你是什么东西,怎么能如此负我?”

  嘴唇张合,我才知道自己干涩的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空余一个空张的口势。

  他继续温柔到:“走,我们逃吧!”

  我恶狠狠地打断他伸过来的手,充满戒备地紧盯着他。

  他粗暴地骂道:“靠,你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做的,这个时候还死要强。”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想骂出口的话,成了无地自容的软弱。

  然后,他不由分说地扯掉我的孝衣,将我推搡着扔进车里。

  我所能思考的东西实在不多,甚至不能做出任何反应,任由他带我逃离这压抑的死亡。

  三个日夜的不眠不宿,滴水未尽,我一上车便难以支撑地睡了过去。等到醒来,天色已经向晚,沿途的风景约略勾勒出一抹熟悉的景象,我终于知道他是想带我去哪里了。

  待到再次醒来,车子已堪堪停在了寄宿的酒家门口,几度春秋。几度春秋是水泉镇上唯一的综合了住宿与饭店的酒家。水泉镇,是北国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山城,燕的故乡

  难得的是,这个三进三出的复式复古多字形院落,十年如一日地维持着原貌。几度春秋占地面积颇大,园内处处培植着各类花木,依山傍水而居。宅子后堂的院落里凿开一个十来米开外的池子,引有从宅邸后的大山里淌出的山泉。池子在初建时,在里面放了许多从河里浅滩上搬来的嶙峋怪石,很多石头里都有大大小小的洞穴,再加上池里的泉水冬暖夏凉,鱼儿在冬天时便钻入石洞里。冬天时,北方的天气虽然寒冷,但池里的游鱼却从未见有冻死的。池内除了很多闲闲的红白鲤,还稀疏地植有几株睡莲。湖心未央,建有一个八角水阁,曰春秋亭。供人纳凉赏景。池两岸的垂柳,春天时格外地葱茏繁茂,源头的几树桃花,更是在人间四月春晓烟花的季节,悠悠地逐水而居,为临湖而建的古建筑增添一抹温软。

  听到汽笛声,酒家的老板娘出来迎我们,别于以前的清瘦,稍显丰腴。更为难得的,竟一扫往日淡淡的忧郁,满面呈现出难以自抑的欣喜。

  见到是故人,她脸上的表情实在是丰富极了,向来清冷的人,流露出的那种发自肺腑的喜悦,让我冰冷的身心异常温暖。我不能出声,无法感谢她的盛情,只能听着她与戴远寒暄。说到她的身材,年近不惑她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竟像少女那般娇羞。

  只见她向里屋的方向努努嘴,道是:“是他喜欢我胖的样子。”我恍然大悟。一向极力保持身材的老板娘,没想到也会为着自己的悦已者,这般世俗可爱。这便是爱情。

 

 

  山中日月,清寒凛冽。不日后,便迎来倾城大雪。

  戴远日日逼着我喝清粥,我若不喝,他便用喂的。几日过去,我打结的喉咙里已能勉强发出声音。彼时,我与戴远、及几度春秋老板夫妇围炉而坐,嘴里细细品着老板娘去岁封藏的雪水泡的清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再说几度春秋的老板,本来情路坎坷,始终在两个女子之间徘徊,无法选择。一面是相恋七年的女友,一面是两厢情悦的女子,确实是个大难题。见今日这般光景,可见终是摆脱了旧日的纠葛,将三个人的折磨,变作两个人的幸福。不知他们是如何有勇气走完布满荆棘的情路?想来,曾经的恩怨纠葛,终是化为浮尘。不论有着怎样为难的曾经,他们终是明白了什么是一生中最可贵的东西。

  午后的日光格外漫长,透过雾气氤氲的玻璃窗,窗外的白雪茫茫一片,厚厚的积雪上方,折射出耀眼的清辉。老板夫妇相继离开,屋里就只剩下了我和戴远。

  他忽然道:“你就真的不打算同我说话了,这都多少天了。”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面庞,思绪一下子回到了过去。

  我与燕是邻居兼死党,与戴远和韦维自小便是好友。燕与戴远以及韦维长我两岁,再加上我幼时总是大大咧咧,在我尚还懵懂不晓事时,他俩便情愫暗生。燕很早熟,又是泼辣艳冶的女子,他们的爱情长跑一晃便是十年。我与韦维是看着他们的爱情生根发芽的。待到大学毕业,在大家都想着他们终于修成正果的时候,燕却让大家大大地跌破眼镜。在大四下学期快结束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和另一男子迅速成婚。戴远高我们一级,已于一年前去沿海城市工作。燕骗我说戴远知道她的婚事,他们早分手了。当我犹豫再三,问及戴远是不是很难过时,戴远在视频那头难掩趣意地问我:“你这笨丫头还会开这样玩笑?”

  情人之间,外人说再多的话都是荒涎不经的笑话,我不由暗叹真是这样。

  当戴远知道燕真的结了婚后,我曾试探性地安慰他,被他骂得狗血喷头。后来,大家各自毕业,我又去了外地极少回家,大家的联系不由便少了。因着他曾骂我,心里憋着气,自然是不会同他主动联系。直到毕业两年后的一天,戴远忽然意外地出现在眼前。让我更加意外的是,他居然说要在我所在的城市工作。我们的关系始终不咸不淡。只是,自幼时起,我的心里便深深地扎种着一个人,挥之不去。那人丰神俊秀,不是眼前人,又是谁。

  并非不是不想理他,只是在面对着他的时候,我总是自乱阵角。

  天意弄人,我深爱的男子,他的心里藏着另外一个女子。

 

 

  大雪初霁,太阳终于从云层里艰难地挤出笑脸,已是十余日后。

  我独自站在寒风凛冽的河岸上,看尽大千世界银装素裹,说不出的静好。河两岸的枯枝,在沉厚的积雪下,仍流露出片余狰狞的黝黑,在皑皑白雪里显得格外耀目。河床里,覆盖在积雪下的乱石呈现出滑稽的怪样,略显缭乱荒寂的河里,冰冻三尺之寒。晴辉在对面的山巅绽放出迷乱的光彩,若不是积雪太厚,一时间难以消融,我真想爬上山巅,去看看记忆中燕家的屋舍。那里,便是燕的故乡,十岁那年与燕离家出走,我曾去过那里。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远远地,我看见一个白色的笨重物体,在厚厚的积雪上艰难地向近挪动。近了,才发现竟是韦维的车。车门打开的同时,燕与韦维从车里走了出来。燕一身惹火的红色风衣,让一身素色羽绒衣的我黯然失色。

  见到我,韦维格外地高兴,不由感叹到:“大雪封山数日,我与燕一直被阻在山外,好不容易路况稍稍变好,我们才进得山来。多日不见,你可好些了?”

  一阵风过,细细的雪末斜刺里扫得我一个激灵,知觉在晕眩多日的头脑里终于不受控制地全部流失,随着韦维话音刚落,我直直地倒了下去。

  昏昏噩噩的梦里,两个激灼的声音时而激烈地争吵着,我只能隐约辩别出他们不可遏止的怒气。在我灼热难耐的时候,身旁的凉意总能适时地拂去我的灼热,我无数次贪恋地抓着那丝清凉不愿放开,就像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茫茫水野里的浮木。  

  虽然病入迷津,在我需要的时候,却总有一个安稳可靠的怀抱牢牢地抱着我,就像小时候可怕的雷雨夜里,奶奶总会将我揽进她温暖柔和的怀抱,避免一切苦厄。我的梦里,总是模糊地出现一个影子,像是戴远。春深似海的山野里,一路上都是不知名的花儿,我与戴远静静地相偎在树荫下,看繁花丛中成双成对的蜂蝶比翼双飞;皎洁的明月下,晶莹的葡萄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我的指尖盈盈地挑着一颗,将它塞进身边人的嘴里;他带我去落霞漫天的湖畔,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惊起一行迅疾飞走的鹭鸶;寒冷的午夜,他夹着醉意酣沉的我,胡乱地穿梭在寂寥的街头。梦里,一切比现实还要清晰,到最后,我终于在漫天的桃花雨里看清晰转过身的满面春风的男子,是戴远。他幽幽地说:“我盼着你记起来,却又害怕。”

  待到悠悠醒转,出现在眼前的是戴远无限放大的面孔。呜,这家伙怎么又像多日前再见时那么颓唐。看到他混浊的眼孔里瞬间放射出的光芒,和梦境里的情景何其相似,我想起自己肯定是思之欲狂,才会现出那么荒唐的梦境,于是不好意思地一点点溜进被窝。不料,却被他一下子抓了起来,激动地呼道:“已经三天了,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我讪讪地不知所措,好在闻声而来的韦维和燕,帮我适时解了围。

  见此情此景,燕面上的表情着实有些变幻莫测,说不出的意味,丢下一句莫名的:“不过几日的耳鬓厮磨,就失控成这样。”然后便不再理我,转身离开。

  燕的话仿佛像一针清醒剂,戴远的面色一点点恢复如初,我再次不动声色地滑进被窝。良久,听到远去的熟悉的脚步声,我才试探地从被窝里探出头。戴远已不知去向,韦维一脸好笑地看着我。我想,女子肯定都是这样善妒,燕虽已成婚,但与戴远毕竟曾经深爱过,戴远当着她的面对其它的女子好,燕或许是吃味了。即便这个女子是我,也不行。

  是夜,输液的右胳膊酸疼难耐,我无法入睡。本想起身下地走走,掀开被角,却无意看到落在床上的手机。是戴远的。我得给他送去。临近戴远的房间时,听见燕气急败坏的话语:“你就真的那么爱她,可以爱到不顾一切。我们十年的恋情,抵不过她的几个朝夕?”

  戴远怒不可遏:“你还好意思说。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怎么不扪心自问,你的爱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占有?你的爱是毁灭,还是功利?你若真的爱我,怎么可能以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别人完婚,你若果真爱我,为何总是让我堂堂七尺男儿万劫不复。滚,我的世界里你再不是全部?我讨厌你利欲薰心,当年但凡我有些身家,你还会嫁给别人吗?如果不是尝试那么纯粹地去爱一个人,我又怎么会知道爱是那么的让人轻松愉悦,安得自在。你一直都误导着我的爱情观。正是如此,只有和她在一起,我才能感到真正的快乐。你懂什么?”

  “我绝对不会让你如愿的,依她那样的性子,一旦知道真相,你以为她会原谅你?简直异想天开。我不得好,你也休想。”说完燕夺门而出跑开了。

  忤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戴远大步流星地向我走来,紧紧地揽我入怀,疲惫道:“等着我知道吗?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义,我鬼使神差道:“我等你。”话毕,心里却是无比的愉悦。

  身体完全康复,已是多日以后。和戴远相约在S城等他,我便回到了工作岗位。等待那个我从小便悄悄喜欢的人。自我离开后,戴远再无音信,我不由苦笑自己怎么那么傻。

 

 

  时光水逝,一年多的时间,很快便到了尽头。

  在翌年春晓烟花的季节,我打着思亲甚切的幌子,终于按奈不住回归千里外的故里。虽然一年多过去了,而我向来善于逃避,但是面对这份能够让自己欣喜的感情,我终是不能就这样算了!即便注定要相安天涯,也应该把话说清楚不是吗?我决定回去找戴远。

  透过被车窗切割的天空,眼前的景象熟悉中掺杂着一丝陌生,让我难以置信。眼前星罗棋布地分布着望不到尽头的稻田;一汪碧水,像仙女遗落在人间的纱绦,在深凹的河床里以水墨写就的姿态,从容地发散出迷人的美,滋润着这片土地上的子孙;有风徐来,一路两旁的杨树以目光可视的速度矫健地摇曳着,却难掩百年老树腐朽的内核;远处,丘陵似的山脉起伏有致,遥见稀疏的绿意点缀,有点残酷的苍凉。

  此情此景,情绪瞬间便被午后的深沉与悲怆吞没了,像扔进大海里的石子,发不出任何声响。在我杳渺的思绪里,列车像一位悲壮的死士,很快便滑行到了终点。月台上石灰铺就的阶梯,在烟影似的午后苍白的有些可怕,即使有淡缓的日光难得一见地照耀着,仍然发出冷肃的寒意。不远处,光秃秃的枯桠一针见血地刺痛双眼,视线瞬间模糊了。赤祼祼的月台,苍茫的像入无人之境,呼啸而过的西北风,迅速风干了颊上莫名的水泽。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殇,我根本不敢理清,来不及收藏,便陷入莫大的痛苦里。

  意料之中,我仍然有些无法适从,早就将即将回来的消息告诉了他,我还是没能等来自己期待已久的人。浮云破碎的天空,不知哪里忽然飞来一只野鸡,仓惶地划过头顶,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可怜的小鸡,将落入谁人囊中?即使我一百分地不愿,那个人早已不知去了那里?咳!想象总比面对要勇敢,我只能收起自己的悲伤。

  坐在空旷无人的站台上,思绪万千,陪着我的只有呼呼的西北风。

  去给爷爷上坟,自他入土为安,我还是第一次来他的坟头。

  不经意抬起头,半坡上他曾经植下的柿子树已开了花,远远看去,像是青葱的锦缎上刺绣上了暗黄的碎花,虽然恶俗,却给人坚定的温暖。这时,一阵西北风呼呼地肆虐而来,在我身边迷恋似地盘绕不去,在这样春晖晴好的午后,忽至的阴风,实属罕见。这阵风是如此地熟悉,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愁惆,在我身边久久缠绕。良久,才决绝地离去,像是进行一场最后的告别。胸口莫名地撕裂般疼痛,我不由蹲下身,疼得绻缩在一起,满面都是晶莹的汗珠。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地望见那树不肯别春而去的杏花,在柔软的春风里不知羞耻地曳着没有美感的身子,不段地撒下片片落红。我记得戴远说过,杏花先甜后苦,不能这样事人。

  爷爷的坟头,爬满了稚嫩的青草,钝厚的石碑下,隔着我最亲的人。咫尺之举,却隔了两个世界,怎能不让人伤怀。待到秋来,这里的一切也会不可避免地候来岁月枯荣,就像人生,周而复始。正午的阳光,恰好懒洋洋地铺在坟头,袅袅的烟丝在晴辉里缓缓升起,直至消失不见。焚尽的冥币,借着风的翅膀像枯叶蝶那样迎风起舞,盘旋良久后,趋于沉寂。不过几个月的时日,我却觉得像是恍如隔世的悲怆,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便会忘了长眠在这里的人。这晴好的日子,在风里,我不由便想起了,人命危浅的悲壮。

  颓丧地坐下,手指不小心被尖锐的枯枝划破了,钻心般疼。涌出指尖的血液,像一枚殷红的朱砂,在指尖盈盈地凝聚着,许久之后终是和着晴丝风干。

  当落霞消失在山峦尽处,薄暮的阴影不动声色地爬上眉梢,我起身离去。

 

 

  戴远约我见面,在约定的莲花公园门口,等来的却是韦维。

  我问韦维:“他呢?”

  韦维面色平淡道:“走,我带你去见他。”

  车子一路驶出市区,驶上高速,到了离城一百多公里的地方,我才忽然反应过来问韦维:“戴远在水泉?”

  他点头默许,不再作声。

  三个小时后,车子终于停在了几度春秋门口。

  因我要吃当地的特色小吃,韦维于是前去买。我与老板娘闲坐在春秋亭里,无所事事地闲话家常。她手上有一针没一针地挑着针角织毛衣,不时让我教她打出毛衣上的花络子。

  “实在是可惜了,不然现在与你成双成对的怕就是戴远了。韦维也好,但是比起戴远,总觉得欠缺了点什么。”老板娘不无感叹道。

  听了她的话,我不明就里,一脸茫然。

  “当初大雪封山,你因为太过悲伤,加上受寒,严重的植物神经紊乱引起高烧不退。我们这儿没有先进的医疗设备,附近门诊里的医生说你如果再不及时退烧,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数九寒天里,戴远一次次地躺卧到冰天雪地里,用他冰冷的身躯为你降温,直到你退烧。你病入迷津,自然是不记得。但你总还记得你刚刚病愈,戴远却病倒的事吧?你难道对戴远就没有一点感情?”

  听完她的话才明白她一定是误会了。遂道:“你想错了,我和韦维什么都没有。戴远是不是也来了这里,我是来这里找他的,你没有看见他吗?” 

  老板娘怀疑地盯着我半天,方道:“你是怎么了?”

  我不置可否。

  “戴远一年多前不就没了吗?”老板娘的声音,像扩散机一样不断在耳畔放大,引起一波波的回音。头脑像瞬间要炸开了一样,我感觉自己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我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几度春秋,想要向韦维问个清楚。

  刚转过街巷拐角,前方快速驶来一辆车子,在我避无可避快要绝望的时候。一只大手忽然从身前揽住我的腰身避开了车子,却不料因为扯得太猛,我的头狠狠地撞向了身后的墙上,瞬间失去了知觉。

  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我因为头脑受到激烈的撞击,脑海里那些暂时沉睡的斑驳的记忆碎片,重新一点点地聚拢,组成了那场让我痛不欲生的悲痛往事

  原来是真的,戴远真的一年前就死了,而我竟没了这部分记忆。

  哀求地望着床边的韦维,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带我去见他。”

  “好。头还疼吗?不疼的话,我们现在就出发。”韦维仍旧淡淡道。

 

 

  人间四月,春深似海,展眼望去,是成片花的海洋。不知哪来的力气,我竟一口气爬到了半山腰,燕家未搬迁前的旧居。满目的繁花像一枚枚细细的针,齐齐密密地向胸口穿来,犹如万箭穿心。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肆意淌了下来,我还是忍不住问韦维当日的事。

  “你临行那天夜里,戴远赶着前去送你,在城东的三叉路口被斜刺里冲出来的卡车撞伤,不治而亡。当时你还在机场,燕告诉你噩耗的当场,你便晕死了过去。连续三日三夜,你高烧不退,陷入昏冥状态。待到你醒过来,便选择性地忘记了一切。”

  顿了许久,韦维再次道:“从小,你心里就一直喜欢着他。本想着你忘了这些事也是好的,没想到你竟又记了起来。以前,你怕也只是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一直记得与他的约定吧!我就知道你不能忘了他。”说着,拿给我一个瓷瓶,看到瓷瓶的瞬间,胸腔里的心脏按捺不住地狂跳了起来,莫名涌出的情绪使得我痛哭失声。韦维将瓷瓶递到我手里,示意我收好。转而幽幽道:“戴远临去前,求我们暂时不要告诉你他死去的消息。当时你爷爷岁去世不久,他曾亲眼目睹了你的伤心欲绝,本不想让你再次陷入更大的痛苦中。只是让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带他的骸骨去见你。只是没想到,燕竟第一时间就将消息告诉了你,才有了你失忆的事。”

  郑重地抱着怀里的瓷瓶,心里的痛就像决堤的洪水,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分分秒秒地凌迟着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前尘往事纷至沓来,如一幕幕回放的慢镜头,在眼前不断地上演。我深爱的男子,曾深深地伤害过我,也是爱我至深的人。以前只觉得他的爱飘忽不定,两次为了前女友弃我而去。如今想来,他的爱竟是那样的深沉而悲伤。作为燕的俎上鱼肉,在被她玩弄于股掌的同时,他不得不步步为营守护他的爱情。这些,我此刻竟才后知后觉。那些被遗忘的,并不美好的情景,随着四月的微风在记忆里分外清晰。原来,我梦中的那些情景,竟是真的存在过。如果那些朝朝暮暮能算是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我感谢曾在最好的年华里遇上他。我以前不信爱情,怎么也料不到今日我会被一份感情撕扯的这么难受。谁能说得清楚,这份爱恋里,到底是谁负了谁?

  被我遗忘的记忆里,我与戴远有过一年的欢乐时光,他本欲与我签定终身,却被燕使出的杀手锏拴住。燕骗戴远,她之所以另嫁,是因为那时她怀了戴远的孩子。戴远家里,曾明白地表示过根本不同意这门婚事,所以她不得已才嫁了别人。发生这样的事,戴远自认为他责任重大,所以不得不取消和我的婚约,任燕牵着鼻子走。这样的拉踞战一持续便是半年。后来,因为燕的浮浪以及不负责任,其夫家真的与之离了婚,坚决拒绝将孩子的扶养权交给燕。直到那时,戴远才知道燕骗了他,燕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在我们再次相逢前不久的时候,燕骗戴远,都是因为她婚前跟了戴远,才与丈夫感情不合,夫家才对她极其刻薄,才使得她婚后没有过一天的快乐日子。燕本想使戴远回心转意,没想到戴远早已被她的卑劣行径伤得体无完肤,彻底对燕失望了。就在这个时候,我回家奔丧,再次相遇,戴远更加坚定了和我在一起的决心,于是才有那晚的激烈争执。

  因着这些事,我一直怨着戴远,怎么可能会与他相见。如果不是爷爷去时,戴远将我从葬礼上带走,或许我们的人生永远也不会再有交集。人常说,苦尽甘来,劝慰人心里有盼头。可是,我与戴远的感情路走得何其艰难,好不容易走到苦的尽头的时候,戴远却意外发生了车祸。

  西山原来只有两颗桃树,此次前来,桃树却长的漫山遍野都是。韦维告诉我,这都是戴远后来断断续续植上的,只期望着有朝一日这里能花开成海,你就会明白他的心意。

  漫山的桃花,没有忧愁地忘情燃烧着,艳丽的花瓣灿如云霞。远远望去,好似挂了满树的彩锦,实是美得难收难管。韦维说,这里的桃花从来没有开得像今年这样繁盛过,恍然,竟像食了人的血肉般娇艳。不断有风拂耳而过,像是情人在耳边呢喃。漫天的花影里,桃花树下的影子忽然转过身来,我看到戴远干净俊雅的笑,还是那么迷人。

  迎着滚滚而来的微风,我撒出了戴远的骨灰,这是他最后的遗愿。他说,想要在一个有风的日子,随风而逝,归于尘土,归于雨露,归于永恒的静寂,无处不在。

  回程的路上,激烈的雨滴轰轰烈烈地落下天幕,毫无预料。河边驿路的桃花瓣,在碧波上铺开一幅娇艳旖旎的纱帷,不知忧愁地逐水而逝,像遭遇爱情不顾一切的红颜女子。

  水泉山上,白骨为语,道不尽的凄凉。多少个朝朝暮暮的痴等,我没等来自己期待已久的人,却赢来一份迟来的爱。我不悔,真的不悔,尽管苍天有些灭绝人性的残忍。

  多年以后,又是春晓烟花的季节,望着眼前夭桃一样的女子,我记得水泉山上的桃花像地毯一样铺满山峦。鲜血一样鲜红,似心怀鬼意的女子一样娇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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