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天。晚。保定。
从北京西坐车，我们一行六人临近开车三分钟才坐到位置上。有一个同学没有挤上来浪费一张票，他也只好赶下班火车。火车径直
向南，奔跑在时间的铁轨上，穿过两年半的时光，带我回来了。时间被弯曲成一个圆圈，把离去和归来时的节点对接，一切空白从
记忆中擦除，恍如记不起的梦。
“这次回来有什么不同？”帅问我，他是第一次来保定。
“上次有人在出站口接我，当时天和现在一样，已经黑了。这次没有人出现。”我回答着，望着出站口铁栅栏外的保定夜色和夜色
中拥挤的人群。迎面而来的依然是熟悉的保定话，“住宾馆吗，火车站附近，干净卫生一点不贵”。挤过人群，像镜头一般一百八
十度环视周围，一点没有变化。坐着不熟悉的公交奔赴同学学校。这次接纳我的是另一所高校。
也许是保定，我从未在一个城市呆如此久的时间，在离开它两年半的时间里，我总是或多或少有意无意的提起。那时的人都已经离
开了，那里对我已经很陌生了，这些说辞依然没有抵消我对它的念念不忘。身旁的人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关于容貌，关于谈吐，
我总是有和他们打招呼的冲动，我克制着自己紧张的眼神扫视着周围，生怕从哪里冒出一个熟人引起一阵寒暄。我又像是期待着一
样。
2
第二天，清早。我的大学。
16路停在外贸小店门口，那个小店是我大学买衣服最多的地方，老板曾专门跑北京为喜欢我的一个女孩买过一条丝巾。街角多了一
间餐厅“city impression”，布置是我所钟爱的类型。
他拿着相机，记录着我的兴奋。我指给他铁栅栏窗口上方第二个教室是我考研的阵地——2教314。我让他猜那个古老的建筑和依傍
在它旁边新兴建筑哪个是图书馆哪个是计算机楼。我带他去我最爱的那个教室，那个位于一教最角落的教室，108，坐在我曾经上过
无数自习的位置，桌面依旧有密密麻麻的涂鸦，只是没有我的痕迹。我带他去拍我曾给他讲过的站成一排不成气候的银杏树，树脚
下依然有秋天时飘落的叶片。我带他去我曾经的宿舍，只是在楼下远远张望，我拿着热乎乎的豆浆杯，站在那等待定格的一声咔。
我想去寻找那个收购旧书的短发阿姨。我带他去看那个印有“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的老墙根，只是被岁月掩埋难以辨认，静静的
躲在一堆杂乱光秃的树枝后面。我带他去看我考研租住的房子，楼道门口大大的囍字衬出它依然旺盛的生命力，以后会延续着柴米
油盐的生活气息，让我不禁想起每次回来停车时从别人家厨房传来炒菜的油渍呲溅声和从窗口飘出的饭香。我带他去布满宣传栏和
展板的食堂，二楼的阿姨竟然认出了我。“在哪工作了？”“北京上学呢！”“有空就要回来看看。”要两份煮方便面。“没饭卡
了吧？没事，现金就可以。”带他去我主持的报告厅，带他去我的广播台，带他去我的棒球场，带他去所有我能想起的曾留下记忆
的地方。
他笑着，我说着，镜头里是我曾生活了四年却带不走的地方。
“这不是最后一次来”临走时我说。
3
第三天。中午。我的大学同学，她。
同学的大学流传开了她的消息。她走了，留下蜚短流长供人消遣，她连死都不怕，怎么会在乎这些呢。
校园里处处能响起关于这次自杀的评论，只是没有人知道经过他们身边的人是和她四年的大学同学。
和我同去保定的研究生同学对我说起，“你知道吗，有个女孩自杀了，……”“你知道你和她曾有过一面之缘吗？”
我不悦地看着他，看着他逐渐黯淡下去的兴奋和紧接着升腾起来的不适。我和他解释那次交集，显然他记起了。
世界就是这么小，原本和你毫不相关的人某一刻就在你的身旁，不足一米的距离，此时却隔着跨越不了的空间。
人生，犹如一个玩笑。上场退场如此意外。
工作定下来的那晚，我请他们去唱歌。为了30块钱砸烂KTV的茶几，赔了300块钱。却觉得值。
这就是我们操蛋的青春，有着张扬和跋扈，有着懦弱和伤痕，有着最后一丝残喘的反抗和呐喊，对着呼啸着过去的喧嚣和即将
到来的平静，成为那个在明天拼命怀念昨天，不满足的过着今天的傻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