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别。
亲人,恋人,朋友。
——多么悲凉的字眼。
如同舞台上长袖清扬的青衣,京腔里,板弦里,颤颤巍巍的唱腔,长袖掩面。突然弦断声咽。满场落泪。
不想说别呀。这个字是迷乱的烟雨,如此的纠缠不清。
放在离别上,是欲说还休的离恨。是一个凝望的人,和一个转身走远的人的,心和心的撕扯,抽搐的疼痛。
放在生死上,又有些凄凉。
我看过一次很彻底的离别。弘一大师的爱情,在瘦西湖的秋风里,他闭目不睁。雪子,那个满脸凄楚的日本姑娘,起初热恋,结婚,生子,她就此安心,就此幸福的爱情不得已随着大师的回国嘎然中断。那是爱情呀,千山万水又有多远呢?于是,这位年轻的姑娘甚至没有准备好行囊就追随到中国。
义无反顾的悲壮。只为爱情。
然而等到的只是一场荒凉的爱。
他去意已决,那只属于他一个人。一个人固守的天国,容不得另外一个人,哪怕他曾经如此热恋的恋人。
那是怎样的离别。那日,瘦西湖烟波浩渺,冷风扑着零落黄叶。叶落花残,是爱情零落的满地碎片。
湖心深处,两叶小舟沉默地对立着,空气中弥漫着这个雪一样纯净的女子的绝望。
她抬头看这面前这个男人,“叔同……”,
“不,叫我弘一”,
“你告诉我,什么叫爱?”
这个皈依佛门的人告诉她,“爱,就是慈悲。”
那一刻,这个女人彻底绝望。她不能不转身离开。因为这个男子作别红尘的决绝。《西厢记》最为经典、最为称道的那句“碧云天,黄花地,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似乎一直等着为这个女子的上路准备。
从一个陌生的国度回到故国,她只能一个人孤寂地回去。想来,当初义无反顾地追随这个男人来时,她绝对不会想到缠绵温柔的眷恋连一个异国女子都不放过。
我心疼这个女子。
别的让人肝肠寸断。
所有的所有的情,不过是一缕烟,说散就散。
可是,人就是这么愿意呀,愿意承受他送你的一束疼痛。
因为作别
——好歹意味着和他相见过,甚至拥抱过。
胜过那花花叶叶永不相见的彼岸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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