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希望我挽留你,我知道你想要我好好地跟你说说话,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
经年暗锁,我们之间早就习惯了的那些习惯,终究是让我无处可逃,如果早就知道这样的结局,终究只是未写完的一半结局。
——他走在小镇的古径,天空空得坦坦荡荡,耳机里随机放到了黄立行的《礼物》,黄立行拖着习惯了的rap调调哼着伤感的小情歌。总是在这样漫然的游荡中想到那些过往中的遗憾与泪水,他喜欢眼前的青山绿水,喜欢那些小时候跑过的石头巷弄。那就像一个绕过地表的圆圈,还没有经过一个完整的圈,就像他从前给学生解答英语问题中碰到的一个单词:semicircle。
下一首歌是张学友的《忘了哭》,他记得很久以前曾经计划着牵着她的手一起去听张学友的演唱会,结果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没有去成。他把歌调到了陈小春的《我不是伟人》,粤语版的《独家记忆》。从那条小径一直走到头,是挂着藤蔓的木屋,斑驳丛生的是过往的记忆,交错丛生的一个人的来来回回,两个人的世界里进入的交错藤蔓,缠绕两个人的脚步,注定了的是不是一场徒劳无功?
她踩着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个黄昏余晖,站在小巷的另一个岔口,她没有回过头,因为不忍心再去注目那所木结构的小屋,只是留下茕茕的他的身影,简简单单地交错而过,简简单单地错过。——此去经年,良辰美景是否虚设?此去经年,任由你的心加厚了多少重,任由你的眼的壁障加厚了多少层,你还记不记得从前为你等待为你擦药水陪你挂瓶陪你沉默的那个人?
莫文蔚在电台里唱着《如果没有你》,乌黑的发线攀爬上斑斑的雨水,凌乱了原本整整齐齐的心情,她的泪水涟涟落下,打湿了眼前的表格,打湿了键盘,空调的风吹不到里间,电风扇嘈杂的呼啸声就像那场无疾而终的感情,任由它在耳旁转动,这样就没有人可以打扰自己的暗自啜泣。仅仅只是寻找,仅仅只是一场恍惚,仅仅只是被一阵莫名的情绪牵引着跑过去,但她不知道的是,她永远无法知道老天爷的这个玩笑——他与她只是相差一个岔口的距离。
不知道,也许就不会那么残忍了吧?不知道,那么外面的电闪雷鸣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吧?不知道,那么听到顺子的《回家》就不会落泪了吧?
分分合合,谁才是天作之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他从木屋转回身去。
在这个男人一无所有身无分文的年纪,他有种种种种的不应该,他为自己找种种种种的借口,但他还是放开了自己的双手,耳机里是张学友的《小城大事》,张学友的颤音在他心口撕开一道裂痕,浅浅的裂痕,然后在里面浇上往事的盐水,焦灼着他拿着烟蒂的左手。左手无名指上,还留有曾经戴过的银戒痕迹。
两个人的错失仅仅只是因为对方的不忠诚,是他的不忠诚吗?他也迷惑了,他就像一个迷了路的小孩,在石头巷弄里兜兜转转,寻找不到清晰的出口,也忘记了曾经进来的入口。天色暗暗地覆盖在他的面前,不远处有时光拓印下的阴翳,与膨大的树冠留下的阴翳交叠,他似乎听到了荒野尽头的呼唤声了。是不是顺着这声声呼唤,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途了呢?
她从办公桌上抬起头,多少次告诉自己不要哭泣了呢?多少次不许自己再听张学友了呢?多少次告诫自己不许去回想了呢?那是一个花心的男人,是一个对自己不忠诚的男人,是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是一个可恨的男人,可是自己为什么还要不经意地一次又一次地戳开自己的伤口呢?她好像可以听到他在她身边轻声说——我知道你希望我挽留你,我知道你想要我好好地跟你说说话,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知道你很心痛。
似乎在耳畔响起了年轻时候听过的光良的《伤心地铁》,杳杳不可闻,但愿就那么随经年的风逝去。
“经年暗锁清逸”出自宋朝词人施枢《疏影》。
《疏影》全词:“低枝亚实。望翠阴护晓,幽梦难觅。凄楚霓裳,琼阙瑶台,经年暗锁清逸。春风似怪重门掩,未许入、玉堂吟笔。想寿阳,却厌新妆,倦抹粉花宫额。还记孤山旧路,未应便负了,波冷蟾白。莫寄相思,惟有寒烟,伴我骚人闲寂。东君须自怜疏影,又何待、山前雪积。好试敲、羯鼓声催,与约鼎羹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