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教育信息网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 > 正文 返回 打印

梧桐

[db:作者]  2019-01-21 00:00:00  互联网

 青春系  岸。男生篇

 

    如果人的出生可以选择,我宁愿和你一起长成于叔家门前的那两棵梧桐树。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手牵手肩并肩。并且,我希望我可以长得比你高大茂密些,这样才可以为你遮挡住那些罡风霜雪、更深露寒。只为你展颜。

 


 

 

    于叔家门前,一直是有两株相生成长的梧桐树的。

    那种普通的梧桐在我们这儿极为常见,却再没有两棵树可以长成这样好看。一样秀挺的树干,笔直向上,枝桠在高处交叉牵绊。茂盛的夏,阔大的叶子分不清谁是谁的。

    站在我们家门口,左数第三家,便是于叔的家。我15岁那年,于叔从城里带回了一位漂亮的女人。母亲让我唤她芬姨。大人们都说于叔有福气,一下子老婆女儿都有了,且是两枝花儿般的美丽。那个女儿,就是于小桐。

    大人们都说于叔带回来得女人乖顺,那么自觉自愿地给女儿改了于姓。可是大人们唏嘘着这些话的时候,我总觉得他们忽略了于小桐自己的感受。有人问过她自己是不是愿意吗?如果有人要给我叫了15年的宋梓非改姓,我一定操起我爸喝过的啤酒瓶爆他的头。

    这样想的时候,我对于于小桐的关注不自觉地便多了起来。也许,我只是想看见她有一天的气急败坏。

 

    于小桐的头发很长,加上她喜欢低头,所以那些细细密密的头发总是会遮没她的脸颊眉眼。我站在讲台上大声叫她的外号。她抬起眼睛看我。目光冷淡,没有焦点。

    那年的夏天,热得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刚出笼屉的包子。大口大口的气喘。每天放学回到家扔下书包,我都会跑到胡同口的那家小店里买一支冰棒,然后直到那支冰棒滴滴沥沥地将要化掉,才会看见卓小桐背着巨大的书包,微微垂了头,缓慢地经过我视线。

    是的,她叫卓小桐。我喜欢这个名字。某一天体育课,踢球时我摔倒在操场上,回教室擦洗伤口时,见到她的日记本放在语文书下面,露了一角。而我心跳如鼓翻开的那一页,恰恰写着粗重有力的字体。卓小桐。

    我忽然没有勇气继续翻看下去,于是急急合上了本子。

 

    卓小桐很瘦,瘦得让我担心她会被那个沉甸甸的帆布背包压垮。连续两年,卓小桐就这样一成不变地背着她的黑色帆布书包,一次又一次经过我身边。冷漠平淡甚至有些桀骜不驯的。

    不可否认的,一个男孩注意一个女孩,除了因为致命的好奇心之外,一定也是因为她的美丽符合他的审美观。这是几年之后我才想明白的一件事。是的,卓小桐很好看。平静淡然的,就像,就像是清晨独自开放的一支百合花。淡雅清冷的美丽着,让那些对于她的美丽怀有觊觎之心的男生们望而却步。

    包括我。

    每天下午,卓小桐都会坐在操场边大榕树下的石阶上看书。白色的裙子贴伏着她的小腿,软软地垂在地上,有风的时候,那裙边就像是白色的波浪一样微微起伏。

    有时候她会用双手抱住膝盖,把脸伏在膝头上,头发长长地垂下来。这样的时候,隔了远远的距离,我总是会想,她是不是哭了呢。

    我们在操场上踢足球,踢得很烂。可是操场周围那些女生们的笑声叫声仍旧让男生们无比勇猛。当然,这不包括我。再没有一个女生对我来说有着卓小桐般的吸引力。

    我频频向卓小桐所在的方向看过去。我猜,她也是会注意到我的,因为每当我向她看过去的时候,原本抬着头的她总是会迅速低头。

 

    于叔是个沉默的男人。除了在我家和我的父亲喝多了啤酒,其他的任何时候他看起来都是个很沉默的人。即使他肯花一天的时间在院子里为芬姨搭一个紫藤花架。那个时候,我以为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再深也不过如此。可是我错了。当我许多年后再次见到长头发的卓小桐,我才知道,我愿意为她做的,远比这些多得多。

 

    于叔是个沉默的男人。他些许沉默的试探在遭遇了卓小桐沉默的冷硬之后,迅速地退缩了。于是他们都牢牢地将自己包裹在自认为安全的躯壳之内。于叔和我的父亲喝多了啤酒,会说起她。于小桐。那个倔强的孩子。于叔总是这样说。而我总以为一个孩子内心的坚冰,不过是因为大人们的不曾给予温暖。于叔在我的眼睛里,变得面目可憎。

    某天晚上,当他再次说起“那个倔强的孩子”时,我忽然忍无可忍地抬起一只脚,踢翻了放在地上的啤酒瓶子。墨绿色的瓶子委顿在地,淡黄色的液体一泻而出。

    父亲抬起一只巴掌,他骂我毛手毛脚得欠揍。当然我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他舍不得打我。我已经长到和他一般高。他喜欢搂着我的肩膀在街上走,得意地和迎面走来的熟人打招呼。他叫我宝贝儿子。

    可是,卓小桐没有这样的幸福。如果能,我愿意把我的幸福分给她。一半乃至更多。

    因为就在那天傍晚,我才刚刚见过卓小桐。她蹲在马路边的电线杆下,对着一只流浪猫讲话。我走过去。那只猫,瘦小而肮脏,张着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睛。她说,小可怜,是不是你也没有家了?

    她抬起眼睛看我。她叫我的名字。她说,宋梓非,为什么,它犯了什么错?

    她的眼睛大而明亮,有柔软的潮水涌动。

 

    卓小桐的那双眼睛,从此在我的心底里有了杀戮般的力量。砍瓜切菜般地拦阻掉了任何我亲近其他女生的愿望

    然而就是这个卓小桐,两年之后不声不响地离开。不声不响。却终不能让我无动于衷。

    卓小桐,如果人的出生可以选择,我宁愿和你一起长成于叔家门前的那两棵梧桐树。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手牵手肩并肩。并且,我希望我可以长得比你高大茂密些,这样才可以为你遮挡住那些罡风霜雪、更深露寒。只为你展颜。

 

    大学校园里有许多比卓小桐优秀的女孩子。她们比卓小桐有才华,比卓小桐好看,比卓小桐开朗热烈。可是我深信,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女孩叫做卓小桐。无法复制无法比拟。卓小桐的大眼睛卓小桐的长头发卓小桐的白裙子。卓小桐的忧伤卓小桐一万年一见的笑。

    直到快毕业的时候,在一次聚会上我见到了后来的女朋友。那天她从一群吵嚷的女生手里接过话筒,点了孟庭苇的一首老歌。当那宁静忧伤的旋律缓缓流淌,看着屏幕上孟庭苇那双和卓小桐如出一辙的眼睛。那水样的伤感,瞬间击中了我的心脏。卓小桐,这些年,你还好吗?

 

    卓小桐,我是去找过你的。在你父亲的那个家里。开门的年轻女人牵了五六岁男孩粉嫩嫩的手。她和我说对不起。她说她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去了哪里。她说包括那个女孩的父亲,也是不知道的。

    你父亲的豪宅很气派。可是他对你的爱,尚比不及对他年轻女人豢养的一只宠物来得更加怜惜。

    这让我切齿痛恨。

 

    直到我决定结婚的那年初夏。新娘是那天点唱孟庭苇老歌的那个女孩。有一天,我忽然接到芬姨的电话。芬姨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是微微颤抖的,有极力克制的喜悦激动。她说,梓非,小桐要回来了。小桐要回来了。

    她说,我不知道该向谁说这件事。梓非。我想只有你是关心她的。梓非,小桐要回来了。

 

    小桐,坐在你母亲家的沙发上,我的手心里出了好多汗。我不知道你一个人怎样度过这些年的光景。我不知道那些流年会将你变成什么模样。是更加冷漠平淡不驯或者怎样。

    可是,我再不敢想,你竟然这样好。与我心里的那些想念着的美好丝丝入扣。你看起来温暖疏离,却可以对着每个人淡然微笑。深黑的眉毛,如水波般的目光。多么好。这一切是多么美妙。即使没有那些少年时的情感绵延,即使今天我只是初时见你,我仍旧爱上你。电光石火。

    我过去拥抱你。太多的话哽在心底。只把一滴温暖的泪落在你柔软的长发中间。

    我再不想放开我的手臂。生命里没有更多的十年可以拿来浪费。亲爱。

 

    我说,小桐,跟我走。

    没有剖白心迹的必要,没有赌咒许诺的繁冗。只说,小桐,跟我走。

    她抬起眼睛看我。那样明亮的眼睛,怎么可以忍心再让她见到一点点伤害。我低下头,亲吻她花瓣样的唇。

 

    小桐的全部行李也不过她肩上那只藏蓝色的帆布背包。我伸手接过那个背包的时候,她略略抗拒了下,然后,对着我笑,松开了胳膊。我也笑,然而心底酸楚。我刚刚分手的那个女朋友,她和我在一起逛街时,是连一个巴掌大的零食口袋也不肯自己动手拿的。

    小桐,请允许我,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把你拥在胸口护在掌心。一直一直。不弃不离。

    小桐始终是不多话的人,然而她带给我的安宁,却是从心底升腾而来的静谧安然。她喜欢穿着我的宽大棉T,胡乱束起头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叫我,宋。阳光透过窗子在她的头发上投下柔软光影。

    我固执地纠正她:不许这么叫我。

    梓非。她笑。眼睛略略弯着,好看得要死。

 

    我做的是建筑设计方面的工作。有时候小桐会到工地上找我,背着她的巨大背包,看上去像是一个乍归的旅人,或者,是一个即将远走的行人。这样想的时候,我的心里总有咯噔地一跳,乱了拍。工地上尘土飞扬,机器轰鸣,也有粗犷汉子裸露了肩背。小桐站在我身后,安静得,像是烈日底下的一朵蔷薇花。我大步过去,拉着她的手,带她离开。她像是一个孩子,让我不忍心拒绝。任何事。我害怕任何细小的尖锐对她造成伤害。

    这样的时候,小桐会问,她说梓非,我这样打扰你,你是真的不会生气吗?

    我说是。

    她用额头抵住我的下巴。她说梓非会永远都喜欢小桐吗?

    我说是。

    她忽然一跃而起,跑去书房翻找,再回来,手里捏着长长条幅,啪地拍在墙上。上面是她用粗重墨笔写下的字:梓非说,梓非永远爱小桐。

    她在那横幅旁边歪着头看着我笑,眼睛里有一丝丝撒着娇的顽皮狡黠。她说梓非你说话算话吗?

 

    偶尔的,也会有一点点小摩擦。她不喜欢带手机,而我真的只是想要随时随地找到她而已。就算是对想念的慰藉,这样可不可以?然而小桐从她的背包里抓出来那个我已经替她充好了电的手机。她看着我。目光里有我陌生又熟悉的淡漠冰冷。她说宋,你已经准备想要遥控我了么?

    我慌忙解释。不。不。不。

    而我的小心翼翼反而激怒了她。她气极。她说,宋,你可不可以不这么卑躬屈膝?从没有人这样在乎过我。我受不起。

    她的眼泪落下来,砸在她身上我的绿色棉T上,像洇开了的雨滴。

    小时候我都没有见过她哭。我抱着她说对不起。小桐对不起。亲爱的对不起。

    而她忽然紧紧抱住我的腰。她说宋,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讨厌。

    她说宋,我爱你。

    她说,宋,有一天,你会不会对我厌烦?

 

    小桐离开之前,没有任何迹象。她已经渐渐习惯像一只乖顺闲散的猫一样倚靠在我身上。她会迎着我的目光笑,调皮地眨眼。会在我傍晚归家时像一只小鸟一样扑过来挂在我的脖子上。她会煮香甜的粥,然后看着我一勺一勺喝掉。我的大脑短路了。我想不通,这个日渐温暖快乐的小桐,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

    还是如我的前女友所说,我只是中了某个邪恶的诅咒?她骂我活该。

    是的,我活该。

    可是小桐,你知道吗,你一直是扎在我肉心上的一根刺。太深太久,你已经和我的血脉相连,融为一体。无法拔除。怎么忍心拔除,那会生生带出我的一块肉来。

    如果,和你在一起的一幕幕不过是梦魇,那我宁愿堕入更深的深渊。

 

    小桐,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爱都有始无终。比如我的父亲母亲,他们一生静好安然。你还害怕什么?我一直都是和你并肩成长的那棵树,就算生命再细小琐碎,也会终其一生牵你的手。

    我会找寻你。

 

    这些天,我总是会重复着做同一个梦。

    云南。古镇。客栈很小,略显古旧质感的木门吱嘎一响,门外的光线大片地窜进来,晃得吧台后面的长发女子眯了眼。高大的人影在门开处长身而立。

    她问:先生住店么?对不起,客满。

    那男人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拎了巨大背包趋身前来。他忽然笑,笑得阳光片片溅落。因为他看见那女子仿若见了鬼般张大的眼睛里,分明有着柔软的潮水涌动。

 

    这不只是一个梦。

    我相信。只要摸着我的心,按图索骥。

 



http://www.00-edu.com/meiwen/3/2019-01-21/332189.html十二生肖
十二星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