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却是阴凉,天晴不过是我提了灯盏照亮云端,寸步不离的守在灯旁,拈蕊添油,便有了微弱却持久的光芒不灭。浮影里你的眉眼越发清晰,看得见有微笑的弧度,灼过奔涌的云潮开出灿烂。于是我将灯盏紧握手中,望它照进你心口。
「旧里回忆烟花凉,我在红墙绿瓦这头望断一幕残阳不凋。 」
忽冷忽热的冬该是适合这样一场悲欢不计的诉说。将暗黑的抑郁与明艳的活力一同剖解在乍暖还寒的天色下,你尚且看得见我一路哭笑的痕迹,像苔藓长在青石板上,明媚一片,湿滑一片。骤降的温度里疾风肆虐,有些许叶子飘零飞舞,如折翼的赤蝶,纷纷殁在这一季。当年我在这个时节卸去一身清冷向温暖奔赴,却敌不上如今一纸书令一句口约。于是我困在这方城等待始终不会到来我却心心念念的救赎,每日瞌眼必将虔诚参拜一遍,盼那一缕无望生成希望扎根繁茂成参天大树挣开我的画地为牢。只是无望无妄,又怎得希望。我有想过,是不是我该断了这唯一的坚持,放任自己逐流。可那一涯深渊让我梦里都不曾安歇过,我又有何德何能可以让自己沉溺之后且能全身而退。我不是亡命的赌徒,所以我输不起,便只能向命运屈头。你说,我是不是很懦弱。
沿着绵长的街道一路走到繁华尽头,再迂回一圈从内里的巷子折回。手心捧了一杯温热的奶茶,柳橙口味。曾经我将各种味道尝了遍,后觉出柳橙要比其他口味好上些许,这些年便一直未曾换过。街上很热闹,这一刻的熙攘人声竟衬得这座萧条的城有了一丝人间七月不识眠的烟火味。看了一场烟花碎,吸管被咬的扭曲,只是再也尝不出昔日香浓的滋味。大抵是心底的苦从紧抿的唇齿间渗了出来,竟似平日甚少喝的咖啡涩在舌尖。其实你们不知道,我该满足的。我并未曾缺衣少食,也不曾被虐待至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却到底是为何凭白生出这般念头扰的惶惶不可终日,终日不得安寝。终归是我庸人自扰罢。
近日天色很是阴晴不定,这时正午的阳光透过黑衣竟灼的皮肤刺刺的痛。午后有孩童在尚且干燥的草坪上嬉耍玩闹,他们的笑脸似曾相识,印在眼里却刺目的凛冽。你说我们是不是也曾这般无邪过,要不怎会觉得如今像是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牢笼。伸出手抵在眼前,刻在手心的掌纹仍自纠缠不明,也曾认真端详过,却总是惊出一身冷汗。你说这命运多桀,怎堪得悟。可我是多么想知道,岁月是否经得起我,经得起我们,将一起走过的时光晕染出色彩斑斓的图案晾干。来得及让我,来得及让我们,将这些图案收藏成不褪色的回忆温存。过后你会看到上面言笑晏晏,你会看到上面泪痕凛冽。却不是似水洗过的模糊氤氲,被尘落过的灰暗污浊。
「春归三月桃花酿,你我把酒言欢再来唱一曲笙歌不眠。 」
漏光的窗台下,听百合忧伤的凋谢渐渐成眠。在梦里踏过一地落落荫荫,拾掇满花枝的枯萎,就着却在尘嚣里落寞的青春淌过的水月时光一起埋葬。你听,是否有滴答的声音挽了一首窗前静夜思,将絮絮的梨雪落尽,伸出手便扶起了泻了满地的透彻寂寞。我忍不住,我想念烂漫春花,我想念夏雨流萤,我想念秋风落叶,我想念现如今的一场冬雪会漫过门前几阶,想念穿着臃肿的扫雪人在清晨持一把一人高的大扫帚一遍一遍划开纷纷的白雪敞出底下的沥青路。我想念那刷刷的声音荡进贪睡人的梦里,似一首悠悠的鸣曲,翩飞着入了今后的年年岁岁朝朝。我还闻到了曼珠沙华的味道,隔着天堂与地狱,在我踮起脚尖就要触摸到的绝望生出的希望间还隔着一指的距离。倘若有人告诉我,那切实的只是一个梦,那我便将梦境与现实倒转过来。你看我现在尚在梦中,而梦里才是我真实的渴望成魔。
斜日里的光在某一个时辰耀过印花的窗帘留下浅淡的温热。将手插进外衣口袋,闭目听几首老歌,缓慢的旋律漫过心扉,偶尔在一两句歌词上滞留,再清清浅浅的漾过,带起的一缕涟漪,便会有不知名的液体润湿眼眶。你看那烟霞往事是不是从未变过,只是我们偏将过去看做缅怀执着不休。而我这一生,总是爱将自己逼的避无可避,便凭白生出了这诸多纠葛。若可,我尚愿只做一名痴儿,将这漫长的一世用单纯的咿呀磨尽,哪怕不识得明月春花良颜知己,却总归是平淡安康无忧无虑。只是时不为我所想,我亦不能如此自私。所幸在我流浪的途中遇得你们用心中尚存的温暖疏拢我孤浮的命理,我便将他们一点一点积攒起来,待来年春归,和三月桃花酿酒,藏在我们一起经过的桃花树下。时日洗过,也会浮香七里罢。
我未曾与你共度过青梅竹马,未曾与你共立过山盟海誓,未曾与你共许过至死不渝,未曾与你共享过福难祸兮。那么你说你会不会看到,我一支笔一盏灯一曲歌一滴泪,在夜里净手为你书写一纸情愁。或许上面沾了些许潮湿,却寄了我满满的祝福,哪怕隔了山高水远,也要至你身旁。其实你并不知道,或许你只是偶然间的一句话便湿透了我深埋心间的柔软。而我从不曾为任何人书写过生日贺文,你却是第一个。因我如今是这样惧了寒冬,惧了无半分温暖却不得不独自假装坚强的抗过瑟瑟风雪,抵过每日夜里一遭又一遭的冰冷来袭。所以,我燃这一纸炉火共同取暖,哪怕只得片刻。
你可知,我是个极没有耐性的人,烦了倦了便总是生出离开这里离开所有一切的念头。只是一直有些牵念放不下,便这样自我折磨至今。可我却并不能确定我能坚持到何时,我怕我们彼此终将成了生命中淡如水的过客。所以,慕瑾凉,我的凉丫,倘若明年此时我不在,而你的慕城灯盏从未熄过。那么纵是西风又瘦,你尚愿唤我一声,予我你的念想,我便会回头,再为你话一曲岁月静好,你我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