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教育信息网 首页 > 美文 > 情感美文 > 正文 返回 打印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db:作者]  2019-01-21 00:00:00  互联网

   城门口有棵老槐树,听年老的人讲,这棵树有百年的树龄,清初时就已见它屹立于此。如今老槐树更是枝叶繁茂,错乱的树枝能伸出好远。盘旋的树根,交错的树枝,随风梭梭声响的树叶在夏去秋来的季节落下被染黄的叶子,不长的时间就洒满了树下长久站立女子窄小的肩膀。女子穿着白色为底,上面绣着粉色百合的旗袍。旗袍不长,刚及膝盖,想来是好人家的女子,旗袍不是早前的宽大无遮无拦,腰间明显有修过的痕迹,是当下最流行的收腰包臀。周边还有上好的银色针线踏边修饰。

              女子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双手相交于胸前,头微微向前倾。秀发已被盘起,乍看像是被吹蓬的短发,煞是好看。

 

 

              仗是什么开打的我已不记得。鸦片战争以来,整日都人心慌慌。听说过不了几日溥仪就要下台了,清王朝就要没落了。听说民主共和不远了。听说孙中山早已和袁世凯达成共和。听说又有场硬站要打了。我站在窗前静静听着窗外丫头们不安的惶惶议论,心不由的收紧。许忘生已经好几天未回来,前几天被匆匆叫进宫去至今都没有消息。因父母早逝,许忘生虽为兄长,却始终充当着父亲的角色。他是在世我唯一的依靠,也是于世我唯一的牵挂

               家里有时候显得冷清,丫头伙计已被我回掉许多,许忘生又怕我受气,所以至今已过双十之年的他还一直未娶。所幸我是个喜静之人,也不觉有何异样。只是如今许忘生这样一走好几天,我也逐渐感到孤寂。孤寂不是空有的一种感觉或是说是情绪,而是因缺失了重要的人在身边,心像是被抽空了般不住作疼。所以在许忘生一星期后回来的那天,我顾不得女子的矜贵,赤着脚匆匆穿过偌大的院子跑到大门口,然后直直的扑到了他的怀里。我看到许忘生略显尴尬的神情,好在他一贯宠爱我,也无多言语。他冲我露出一贯温和的笑容,后将我脸埋在他胸口,搂着我神色匆忙的朝内屋走去。

               门是他随手带上的,他退下了所有的佣人,然后一本正色的对我讲:若之,清政府快完了。袁世凯早已在招兵买马。如今北洋政府又闹得那么厉害,此地恐怕已经不安全。你去上海,许易均会陪你同去。他说话期间双手一直未松开我的肩膀,这么长时间肩膀被抓的生疼,然而这些早已算不得什么,许忘生如今在叫我离开,离开这里,离开他。我突然觉得好笑,所以不由的笑出了声。如意料中,我看到许忘生不解的眼神,他还是无法了解我,这些年的颠沛流离,我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比起死,我更怕我和许忘生的分离。我怔怔盯着许忘生线条分明的侧脸,看着他强忍着痛苦咽哽的喉结,跨步上前,像小时候那样双手轻轻的圈住他修长好看的颈脖,附在他耳边温声细语的却说:我听你的便是。

 

 

               我离开的那天已经有硝烟的味道,许易均过来牵我的手,我一侧身避开了。许易均是我三叔的儿子,算起来该是堂哥。他与许忘生关系算好,因着年龄相仿,所以相对其他叔侄感情较深。现今许忘生将我托付与他,也必是对他的信任。可惜我对其无多感觉,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他已不止一次向许忘生提过亲,许忘生开始以我年龄小做推脱,后也因社会动荡不安,这件事也就一直拖到现在。如今要我跟他走,用意已非常明显。这层窗纸他们各不捅破,我也不做难人,也就顺水推舟前进。只是他们都不知,我没表现的那么温和。

                 轮船快启程时,我突然口渴想吃橘子。我对许易均说,他看了看左手上金色的表,然后轻轻握了一下我的手,就往渡口走去。我透过窗户看到许忘生带着一批人还站在渡口。我看得出许忘生今天刻意打扮过了,他知道我不喜欢他穿西式套装,所以今天他穿了件纯白色的长袍。风从他后面吹过来,把他的长袍吹的鼓鼓的,腰间佩戴着我刺的平安符也不安分的到处乱舞。他竟在不知觉间长成了如此令人钦佩动容的男子,他该是众多女子心里像嫁的那个人了。这时许易均走过去,低声对许忘生说明来意,然后我看见他们两朝路边橘子滩走去,许忘生身后的那些人犹豫了会也跟了过去。这时候,我想我的时机来了,我在腰间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头巾,包裹住脸,然后低着头悄悄的离开了轮船。

                 轮船开船的时候许易均才赶回来,他匆忙的跳上船,挥手向许忘生道别。不久,船就驶出好远,我站在许忘生身后听到他说:若之,好好活着。我爱你。

 

                 我没有让许忘生发现我并没有上船,他要是知道定会自责的不得了,我是知道他的。我回来后住在离城门口不远的小屋。那是我们刚搬过来事暂时落脚地,当初许忘生要卖掉,我硬是拦下来了,现在刚好有了用处。屋内光线不好,好在不久前起我叫人来打扫过,整个屋子看起来还算干净。这对于现在的我,已经够满足。

                  袁世凯夺权仅在我该离开后的两天。溥仪宣布退位,权力交接。然后袁世凯违约,各地战火如星星之火悄悄蔓延开来。夜晚的时候我偷偷的去看过许忘生几次,但整座屋像是死寂了般,不见灯光不见人气。后听路边有人说,许大人每天会经过城门。于是我就开始站在城门口等。城门口有颗老槐树,错综盘乱的树根尽显沧桑。树上挂着不少吉祥物,想来是相信神明的人挂在上面祈福。我刚开始是不相信神明这一类荒谬的东西,但是后来我发现当一个人极度脆弱的时候,他很难再保持绝对清醒而不去依赖这些似有似无的东西。所以每个早上,我就将昨夜赶工完成的平安符挂在老槐树的树枝。这时我已不怕被许忘生发现,我不怕他的责难,我只想见到他,我想看看他好看的侧脸,我想躺在他怀里数星星,还想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他老去。

 

 

                  可这个世界终是以失望待我。再见许忘生的时候,他躺在血泊里。大片大片的血从他的胸口喷涌出来,像是绝提了的海水。他还是穿着我说好看的那样白色长袍,如今一大片被鲜血染红了显得突兀可怕。他转过头来,然后就看到在人群中捂着嘴的我,他本暗淡下去的眼光忽然间又亮了起来,他挣扎着朝我这边移动了些许,我知道他要支撑不住了。我心里清楚的感受到他要离我先去了。我分明感觉连接我们彼此的那根线正在透明变轻。我想跑上去抱住他,可就在我要这样做的时候,许忘生的眼里突然充满了恐惧,他是怕我就这样不管不顾的走上去也为此丧命,于是我只好忍痛止步于红线外,含泪冲着他点点头,他似乎很满足我的举动。后,我冲着他说:我爱你。没有声音。只有嘴型,我知道他看得懂。我看见他笑了,然后闭上了眼。永远。

                 回来后,我就开始酿酒。屋后面我种的曼陀罗已经开了。我取了一些加入了酿好的新酒。然后我换装,我穿上红白相间的上好旗袍,对着镜子再一次细细的上了妆。若说上天还有留给我的东西,那么就只有这副上好的皮囊了。美貌在太平盛世的时候也许是祸害,但我知道,在这种烽火连天的年月,它也是武器。不是有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吗。不是听说:北洋军官陆一川常关顾百乐门吗。不是有传闻:陆一川爱美人不爱江山吗。所以我要赌一赌。我没有向许忘生冲过去,我没有跟着许忘生一起走,我没有去广场领回许忘生尸体好好为他安葬,我许若之就是为了今天。我在身上喷曼陀罗的香水。我知道一般男人都经不住曼陀罗的香,它带有点诱惑带有点挑衅。这类香水本是郑和年间船上歌姬的专用品,只是那么多年过去秘方也早已失传,好在我和着书上的记载,在调制了些时日终有了我要的效果。太阳落山的霎那,我捋了捋额前细细碎碎的发丝,提了酒朝北洋军府走去。

 

                  门口军官见了我想将我占为己有,我笑着推脱,并说:你们若是将我献给陆大人,必定比你们独自享用我得到的益处要来的大。他们听后思考了会想必觉得我说的话有些许道理,就将我引去见陆一川。陆一川房间在二楼东边角,走上楼梯时,我心跳开始加速。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想到当日他眼不眨的一枪打死许忘生的情景叫我心痛的透不过气来。屋内,陆一川正侧身躺在床上小憩,听见有响声回过头来就看到了我。他眼神微微一怔,我连忙上前单脚跪在他床沿,轻语:小女子仰望许大人许久,今自带自酿的酒斗胆来见许大人,望许大人原谅小女子的唐突。我这样静静的跪了许久,直到许致君将本和他一起躺在床上的女子和手下遣出屋,才将我小心的从地上扶起。

                  进房间时早已搜过身,他是放心我坐在他旁边。于是我倒了一杯酒,自己先饮下,将杯底给他看过后,才为他倒了满满一杯酒。他从我手里接过酒的时候顺势一把将我拉至胸前,一手把握着酒杯,一手搂着我的腰,在他添了一口酒口后就开心的大叫好酒,转过脸对我说:我喜欢像你这样聪明的女子。我笑。

 

                   陆一川已过而立之年。他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也算是美男子。可惜做了北洋军阀的走狗,再美好也因此污点毁于一旦。陆一川对我也尚好,经常抽出时间同我一起出去游玩。自从我进了他的府后,他就遣散了所有莺莺鸟鸟,他会如此专心对我是我先前未想到的。不过无论如何这样只对我有利,所以过多的我也懒得去考虑。周末,他带我游湖。他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领带是我给他挑选的,他看起来很满意。船驶到湖中央的时候,他突然从身后拿出一只钻戒。宝石看起来很大,看样子有好几克拉,阳光刚好照进来,宝石灼灼生辉。他说:若之,就这样一直呆在我身边,别走好吗?我笑,把手给他,笑嗔道:一川,我能去哪?你在,就是家。他笑,从背后将我拥住,下巴抵在我额头,轻声说:可我总感觉你要走。我不语。转过身抱住他,把脸贴在他厚实的胸口,泪流下来。

                   袁世凯倒下,段祺瑞上台。政权交替愈加剧烈。可这些与我无关,我早跟随陆一川移至上海,我们住在大公馆里。他们叫我陆太太。陆一川喜欢搂着我睡觉,一日我在夜深时故意游荡在花园没有按时回去,然后我就看见陆一川穿着睡袍失魂落魄的到处找我。我想时间该到了。

                    西医说我有了3个月身孕。陆一川高兴的像个小孩。他把头贴在我的肚子,含着泪对我说:若之,谢谢你,我要做父亲了。我笑,伸出手揉揉他及耳的短发。回来后陆一川就着落着要办酒席庆祝下,我点头。酒席在下星期一,真是巧合,也是许忘生走的那个日子。一年了。

 

 

                    楼下早已高朋满座。现在我已穿不了窄身的旗袍,肚子细看其实有些突出,我选了间藏绿色的宽松拼接旗袍。然后像第一次来见陆一川那样,坐在镜子前仔仔细细的上妆。镜子内的女子上好的面容诡异的笑着,红唇白齿,足以媚倒众生。陆一川上来时,也微微怔了一下,他欢喜的抱着我迟迟不肯松手,直至我提醒他:一川,再不下去,就迟了。这时他才恋恋不舍的扶着我下楼去。

                     匕首我藏在衣服袖里,不长,短柄。但足以将一个人置于死地。在一片惊呼声中,在陆一川满脸笑脸中,我慢慢抽出刀,当着众人,对着陆一川,狠狠的朝着自己肚子刺去。

 

 

                     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了。我感觉我的身体正在慢慢变轻变轻,我身体滑下来,最后倒在楼梯口。我看见陆一川惊慌失措的脸,跟我当初失去许忘生的那刹那如出一辙。大厅里一阵骚动,楼外官兵匆忙进来清场,陆一川痛苦的抱着我,眼泪从他黑如星辰的眼眶里流下来,滴在我的脸颊上滚烫的厉害。他擅抖着声音:怎么了,若之,到底怎么了?他像个孩子,可我没有母爱的关怀,我给不了他爱,除了恨,我什么也给不了。血还在不停流,似乎没有停止的表现,我抬起手,混着两条生命的鲜血,轻抚陆一川泪流满面的脸。

                      这辈子我陪不了你了。我要去陪许忘生。我说。

 

 

 

 

                   人一辈子,最痛的不是死,而是看着爱的人平白的死去却不能有所作为。

                   这就是我的报复。

 

 


 


 



http://www.00-edu.com/meiwen/3/2019-01-21/332742.html十二生肖
十二星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