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时候书画第一次注视到那个少年,尽管曾经忽视过他。他似乎不曾出现在书画的视线里。只是那一次他坐在书画身后。前后座的感情很容易培养,就算是简单的问候也可以成为一种关注或者在乎的象征。透过窗,光斑被他囚禁在眸子里,重叠成漂亮的太阳,照耀着书画的心。使这颗心成长并且渴望找到原来的太阳。
经常听到朋友说他的趣事,前后桌的书画也会纠正些细节,在心底收藏着这些故事,暗暗窃喜。他就像印象里所描述的孩子气。外表却那样地难以接触。他讨厌上课,在班主任的课上装的怯懦,那样子书画可以想象多么地牵强。在小科课上用自己的刀刻着奇怪的形状,刻完便会向自己的“左邻右舍”炫耀一番。
书画竟然打听如何刻的,以至于现在喜欢揣着粉笔头在讨厌的政治课上刻着稀奇古怪的东西。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发呆。
全校瞩目的秋季运动会。映像中尽是漫天雾霭。
书画自告奋勇地当了后勤部长,接送运动员,其实就是因为就算自己在观众席上,不善于吃零食的缺点也会使她干坐在看台上等着冷风的侵袭。不如自己脱离老师的视线环游操场。
记得第二天下午,和煦的秋风吹拂着脸颊,那是秋天以来最温暖的午后,陪着下铺扔完铅球之后就去给接力的男运动员送巧克力和提神饮料。他在其中,尽管他有心脏病,他还是为了顶替主力去了。坐在草地是候场,秋风吹着这些草摇曳出波浪,望过去一片碧海,干净地映着明媚的日光,反射到书画因操劳而变黯淡的眼眸。
给班里的运动员发东西,就听见旁边的发牢骚说七班有美女来送东西。书画腼腆的回了一句不是美女是后勤部长。又把剩余的巧克力送给别的班。赢得了大家的好感。席地而坐,和运动员一起候场。凛冽的秋风吹透单薄的衬衫。贴近身体就有一丝寒意蔓上心头,随之而来的是彻骨的冰冷。
阴差阳错被体育老师拽出来训话,以为是哪个班用女生来滥竽充数。老师盘问了一番,问道你是干什么的,她开玩笑道,运动员家属。话毕听见全场一阵此起彼伏的笑声。书画瞟到他也笑了。有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理由搪塞心软的体育老师,回归了列队。
比赛时她目睹了他的逞强,他还是坚持下来了,书画一直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撕心裂肺或是痛不欲生。记得四班那个向她表白的男生还说希望她为他击鼓,但是她失约了。一路上只顾着和他寒暄。替他拿衣服。帮他扔饮料瓶。把他安全地送回去,安慰他。甚至忘掉了去问踢毽子的时间。
有一次书画的班主任生病大家拉帮结伙地去看老师,不过是想打发无聊的中午时间,真心的寥寥无几。寝室的人都相互隐瞒,都不放过这次谄媚的机会。书画是作为班干部去的。和班长挤在一台小熊猫里尾随着大家的队伍。
回来的时候同寝的浅薇泪流成河。还是他热心把书画和浅薇接上了自己家车,书画就一直边为浅薇擦泪边安慰着她。其实班主任是个自私的人但是她也呕心沥血了这么久,也是令人敬佩。书画就是单纯地敬佩。
那时候她对这个逞强的少年,有了肤浅的认识和小小的好感。每天持久的问候,前后桌的厮混。使他们成了朋友。
现在书画回味记忆犹新。只是那个少年的虚影变得模糊,轮廓却那样清晰,轮廓线条的画法存在书画的心房。
二.
学校的寒假报名参加前往英国的冬令营,期末考试前几天策划着前往柳苏签证。因为带队的是七班班主任,所以七班去了很多人。书画也在内。他也在内。
书画有种莫名的激动。不如形容成悸动。前往柳苏的列车上他和她隔了好几个门洞,车上除了自私地把矮小的书画赶上上铺的班主任睡了。大家彻夜未眠,书画蜷在被子里听着许嵩的歌,为了保证电量就没有再听。
到了午夜十二点大家就纷纷下床分享美食,书画和对床津津有味地嚼着牛肉干。听着隔了好几个门洞他们的喧闹声,想象着他们当时枕头大战的情景,不禁噗嗤笑出声来。书画下床发现了大家像老鼠一样乱窜,就像马上开始一场惊心动魄的历险。当两点多七班的班主任醒来,把大家赶上床。大家这才安分下来。
去了柳苏商务楼里签证,中午校长在楼下的面馆请客,而书画和同行的三个女生以及其他班男生被困在二十三楼下不来,只有一台电梯总是满员无法打开,还有一台正在修理。为了赶上时间,两个女生就尝试挤进去,而书画才不想这样。扭扭捏捏任性地不想离开。离奇的是,修理的电梯突然好了,书画带着其他班的男生做了那一班电梯,一路上心随着电梯跌宕,害怕离奇打开的电梯会想书里说的驶向地狱。
他是校长派来找他们的。一直和书画单线联系,书画那次的记录一直没删,合计二十七个未接电话,都是因为没信号,所以错过的。他还是那样尽管有心脏病但是还是强忍着追过来解救他们。书画有些感动,脑子里开始浮想联翩。关切地问起他来。他冷冷道回应,没。
到了柳苏签完证,第一批人已经做最早的火车回家,其实原本七班是一起在第二趟车上的,爱耍心机的浅薇将自己和同伴的名字提到第一趟。这点让书画讨厌极了。第二趟没有老师监管。第二趟筛下来就剩下几个别班的男生第二趟是从漠河始发,所以分到上铺的人就要忍受融化的寒冰。会张罗的大姐头就把招人烦的几个女生分到另一个车厢,当然不包括书画。书画是个随和的人。
在摩肩接踵的火车站,书画紧跟着他,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你像一个人”。听他好奇地回头问了句:“谁?”书画笑笑说了一句:“我哥。”归于平静,一阵静默。
书画和大家围坐在桌子边打着十人扑克,两副牌。书画边听着许嵩的单人旅途,边悠闲打着扑克。大家总是为了某人怪异举动惹得捧腹大笑。列车上的乘客纷纷飘来异样的眼光。书画对他刚才选对床没选自己耿耿于怀,心不在焉,开始胡思乱想。那个自在的夜晚,书画和他一起打水,坐在他对面和他一起吃着康师傅牛肉面。书画嬉笑地看着这个少年。又是一个不眠夜。书画第一次觉得和同学一起出游是何等快活。
在熄灯的列车上书画和他聊天。伴着点点星光看着窗外的风景。心中泛起一丝涟漪。没人管就变得无法无天大家都没睡觉,几个少年促膝畅谈着种种经历。在黑暗中对视。书画就在旁听或喜或悲的故事,借着微弱的手机背光看着他俊秀的脸。
到了站下车的也只有这几个少年,检查下物品,便一起下了车,东北冬天的午夜格外地寒冷,站台灯火通明,恍若白昼。迷离了眼。
圣诞节。书画收到了他的贺卡,简单的几个字,却使少女心神不宁,想入非非。
三.
去英国的时候,书画深深被这里的古朴吸引,寄住在印第安情侣的公寓里。每天坐着双层巴士前往教堂上课。他也在,因为他的恶作剧许多人据他于千里之外。据说寄宿家庭让他刷浴池,他竟然用卫生纸铺满了浴池。和书画讲的时候带着狡黠的笑。
他和书画喜欢同一种杂志,喜欢同一种薄荷糖。她去他推荐的超市买了他喜欢吃的薯片自己享用。因为书画捉弄了外教,外教在预言课上,预言了他和书画会结婚。但是对于书画这种从不得瑟的人,绯闻依然不受欢迎。元宵节上书画和他以及同行的同班同学吃了中国菜,书画只要了一碗折合人民币一百八十六的汤圆。其他人要了折合人民币三百多的荤菜上。
书画看着他把筷子放在头的两侧坐着夸张的动作。自己笑个没完。
回国之后他和书画发短信,每次他主动发完又关机,经常静音的书画总是错过。两个人发些搞笑的,打电话聊些投机的话题。书画为了他喜欢上嗜血恐怖片。为了和他有共同话题。
考完试同学一起去游戏厅,他夺走了书画的游戏币,将它们翻倍成了一大袋子,让一开始疑惑不解的书画刮目相看。大家又看了电影,他的好朋友唯唯诺诺,害怕地缩进衣服里。他调侃到书画都不怕,你一个男的怕什么。再然后是歌厅,本来要和班长会合的,电话没接通,书画一行人就重开了包间。为了调节气氛很少唱歌的书画唱了首儿歌,活跃气氛。书画第一次听他唱歌,唱的都是筷子兄弟的歌。书画打着节拍。富有磁性的声音,记得一次书画的好友听了他的声音误以为是爸爸。那一次是他送书画回家。
后来分组,组员是奇数,偏偏个子矮的书画和前面的组接壤,书画和他做了同桌。他和她度过了炎热的夏天。小科课上他们两个每次都滔滔不绝。好像分别了多年的朋友,总有说不完的话。
他喜欢在历史课上提醒大家小考的答案,他喜欢把头埋在校服看恐怖片,喜欢显摆自己会背圆周率,喜欢看书画的小说,喜欢和书画互损,喜欢和书画闹着玩,喜欢干净的东西,喜欢打抱不平。他腹黑毒舌却有情有义,记得一次书画的言情杂志被学习委员没收,书画使劲浑身解数求学习委员。学习委员都无动于衷。还是他求的情。把书要了回去。只是这个人得知书画手机被没收骂她笨,得知书画手机没静音放在书包里还是那么淡定,看着因为熬夜打小说而在数学课上酣睡的书画竟然没有叫醒她。
他是第一个说书画唱歌好的人,第一个劝说书画的人,第一个为书画的任性找借口的人,第一个不顾一切帮书画的人。坐到他身边,就会害羞道无地自容。书画在语文答案上密密麻麻地写下他的外号。写他的贺卡要改过数十遍。登分的时候会第一个找他的成绩。书画和他拥有一样的口头禅,一样的思维方式。被无数个人说过如出一辙。
书画对他简直又恨又爱。直到这两种情怀覆水难收,却没人知晓。是她无法驾驭。无法承受。就算不是同桌也保持着这样的暧昧关系。会不经意对视,会不由自主地看,不经意的问。因为习惯。
当他的作文分和书画平起平坐,书画心中可以自作多情,他是为了她。他会和她用哑语聊天,会用画完一张画第一个给她看。就算世界毁灭,他还是依然照顾着书画。就算书画被骗,被遗弃。书画坚信他不会变。
四.
曾经有人问书画,一个男生默默喜欢一个女生,但是那个女生不喜欢他。那么他是哪个女生的谁?
书画的答案是男闺蜜。其他人的答案都是什么也不是。
他恋爱了。在一个许以冰冷的寒冬,但大雪再次侵袭这座荒芜的城市。
对象是那个抄袭了书画小说的人。但是书画却一直珍惜和她的友谊。书画没说什么。口是心非地挑逗他们。
当书画和她聊天,原来她知道他的开机时间。这一点连做了三年死党的自己都不知道。书画发现自己三年来的细心却抵不过几个月的关心,自己或许在他的世界里只是一种习惯,令他依赖。原来我们叫肝胆相照,原来我们叫风雨同舟。后来还是这样的一如既往,只是忽然明白这不是爱情,你可以挥霍,你可以忘记。就是这样的廉价。但是我曾经为自己这些年曾经的嗔痴暗暗啜泣。
她只会看着他们亲亲我我打情骂俏。自己作为双方的好朋友,只是会心一笑。
但是对于书画来说每次笑就是在自己的心上,用刀子开膛在心脏上狠狠地割下一道,这些疤痕让他们在一起的虚影进入书画的身体里反转,侵蚀着她仅剩的快乐。而书画能做的就是反复伤害自己,反复地笑,反复的告诫自己,反复地晕眩。直到反复的死亡,不再让这些场景在身体里苟延残喘地呼吸。没有人可以帮她。没有人在乎,没人理解。
整整贯穿一千零九五天的暗恋。书画为它痴狂,成为一块心上的伤疤,结成无法剥掉的痂。每次触碰,就会长出无限延伸的刺,从内而外地毁了她的期待,直到遍体鳞伤。他和她,她不想伤害其中任何一个,只有伤害她自己。就算黯然神伤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埋在心底一直没说的告白。
每次安慰自己或许错过这个还有更好的下一个。盯着语文答案说出他的种种不好,精神崩溃趴在书桌抽泣。不需要安慰或者劝诫。希望眼泪可以带着喜欢他的毒从身体里离开。
想着所有的特权专利和回忆都带着精美包装送给了另一个她。书画有时和她暗暗叫着劲,不是暗处而是学习,唯一能让书画骄傲的地方。她比书画漂亮,比书画多才多艺,比书画善良,比书画热心。他和她的影子重合在一起,书画觉得他们真的是一对璧人。他们可以不需要任何技巧就可以很投机,就可以很开心。书画的爱慕变成了祝福。
不甘心还是希望他幸福。
书画又接到了他的电话。“元宵节到了,我想发短信不实在,所以打了个电话。”这次换书画的冷漠,哦。便是一阵忙音。书画还是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
书画发短信对她说假期很想你了。她说他已经对我说过了。书画不禁长舒一口气,对着化妆镜冷静下来。恢复自己的微笑。原来的画面在镜子里一一重现,虚幻宛如梦境。就像倒带一样回放,变成光怪陆离的色块,人影扭曲。岁月说它叫痴情。而痴情斑驳了属于书画的岁月。书画却因此懵懵懂懂地成长。
那个我深深爱过的少年已经渐行渐远,他回头看过我,哪怕是不经意的一瞥,我却错当成了喜欢。把那目光珍藏在新房,隐隐作痛,却蔓延着甜蜜,随着血液跟着氧气到达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泛滥成灾。
书画问过,他说喜欢身材好的。书画笑他傻,漂亮的也不会选你。他说只要真心。
书画宁愿听到是他的心猿意马,而不是听到我们只是朋友。至少你曾经真的动情过,而不是我的迷惑,一场暧昧我只希望得到你的答案,随后便可付诸东流。书画真的想知道,他是利用,还是爱情,还是友情。就算自己只是他的一个知己。她不想自己再虚伪,避世,懦弱,矜持,害羞。只希望自己能鼓起勇气问问。得到一个答案。
春寒料峭,地面上白色的条纹就像月球的地表,枯萎的树木也是为了书画这次无处埋葬的暗恋而送别。元宵节广场上的烟火亦是这样,就像这场暗恋,璀璨却稍纵即逝。或许需要唯美浪漫的抒情慢情歌来形容这样落败的书画。
但是书画依然带着这份爱继续旅行,可以坚定,可以重新来。幸福有两种一种在身边,一种成全。书画愿意选择后者,尽管悲伤可以像滂沱汹涌的水冲走她的期待。
如果有人在问那个是谁的问题,书画会说是什么也不是。她可以陪伴着他一世笑颜,却不是他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