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很好的记录者,但我比任何人都喜欢回首自己来时的路,我不断地回首,驻足,然后时光扔下我轰轰烈烈地向前奔去。
——郭敬明。
1.
你有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明明是炎炎夏日,走在阳光下却忽然感觉心底冰凉,忍不住想打寒颤。接到瑾希的电话时,我就有这样的感觉,我也确确实实打了个寒颤。当时我正走在从医院往家返的大街上,人群熙攘,车水马龙,路边的橱窗不经意间倒映出我狼狈慌乱的神情,身后的音像店里传来王菲空灵寂寥的歌声:旋转的木马没有翅膀,却能带你自由飞翔,音乐停下来你将离场,我也只能这样……
半分钟前,瑾希在电话里说,他回北京了你知道吗?瑾希的声音清脆、响亮,一如往昔的叽叽喳喳,如蹦料豆儿一般狠狠砸在我的脑门儿。我的神情有瞬间凝滞,丝丝缕缕的疼痛和难堪在心底如草疯长。瑾希说她在西单商场看见他了,身边有一高挑美貌的女子,满脸幸福地依偎在侧。我停下脚步、用力闭上眼睛,脑子里无可遏制地幻化出瑾希所描绘的画面,心忽然空了,轻的什么都承受不起。瑾希依然喋喋不休着,我拼命掩饰自己的尴尬和脆弱,一遍遍向她低语:哦,是吗,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挂断电话,胃里一阵翻腾,我忍不住冲向路旁的垃圾桶,却终究什么都没吐出来。泪眼,渐渐模糊了视线。阳光很好,裸露在外的皮肤火辣辣的疼,但我依旧打了个寒颤。我笑,自嘲的那种。似乎阳光越好,我的悲伤越无处可逃,终于还是蹲在马路边毫无顾忌地哭起来。大街上依旧人群熙攘,车水马龙,除了散落身旁的那堆中草药,我却只有影子相依相伴。
那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自己飘浮在空气里,在我的右前方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气泡,五彩斑斓,却泛着柔和神圣的光,我拼命努力拼命挣扎,试图靠近它拥抱它抓住它,最终却发现徒劳无功,我其实什么也做不到,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在我眼前无声无息地破灭,继而彻底消散在空气里。醒来,泪流满面。我知道,终究有一些东西,不一样了。
2.
其实我在一周前便隐约明白,我和他的那段爱情已彻底死亡,连最后那丝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了。我在最美的年华里遇见他,我整个青春岁月里只有他,我曾无数次幻想过今生只做他一个人的新娘,我曾用文字不厌其烦地诉说着与他的点点滴滴、演绎着属于我一个人的此生不换地老天荒。然而,海枯石烂的太少,地老天荒的太早,他终究如同我手里断线的风筝,仿佛只是一眨眼便不见了。
一周前,我在落晚妆的博客里看到这样一则传说:曾有一女孩,父亲死后,留下一匹长着翅膀的白马日夜伴在她身旁、陪着她长大。那白马浑身晶莹剔透,毛色如同夜晚的星辰般明亮,她便唤它“昼”。他们相依为命,穿越一个又一个国度,只为躲避世人对昼的围捕。女孩在一次战斗中受伤昏迷,醒来后不见昼的身影,身边只有一个拿着弓箭浑身是血的男子,闪着星光般的眼睛,是昼。“这是诅咒,为了保护你才化身白马守在你身边。”然而,他们最终还是没能逃离疯狂人类的魔掌,双双到在血泊之中。她的灵魂随着他缓缓上升,从此天空多了两个星座:一个处女座,一个射手座。
我本是不相信星座之说的,看了这个故事却忍不住悲伤。好巧,我和他一个射手一个处女。不同的是,我射手他处女,但他貌似从来都不需要我的保护。我们已经分手太久了,两年,两年的时光足以沉淀太多往事、也足以磨碎太多记忆。尽管,我依然对他念念不忘不能忘。我再笑,依旧是自嘲的那种,却多了丝说不出的苍凉和绝望。
似乎心有灵犀一般,许久不曾联系的他在当天下午便突然蹦出来,我飞快敲打着键盘,耐心回答他诸如最近身体如何、有没有按时吃饭吃药之类的询问。时间悄然流逝,许是气氛太好,许是瑾希的电话终究在我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我忍不住把射手与处女的故事截图给他看。我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或许只是在借由这则传说努力挽留属于我们之间最后的那一丝温存和美好。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很认真地叫了我的名字,他说:言岩,你心思太重,你该多保重身体。
言岩,他叫我言岩,这两个熟悉无比的字眼经由他的手指敲出时竟是那般陌生那般可怕。死死盯着对话窗口,我的眼底开始酸涩并隐隐作痛。继而,我有一刹那的惊慌失措,我直觉网络另一端或许另有其人,也或许正是瑾希口中的那位美貌女子。他从不叫我全名的,相识五载他惯于唤我岩儿,我也早习惯了只做他一个人的岩儿。我颤抖着手指敲击键盘:你是谁?他很快回复:废话,我是你哥,你是不是觉得称呼不对?我瞬间委屈万分:你干嘛突然叫我全名?你从不叫我全名的,难道连最后这一声昵称也要从我身边带走吗?他再次沉默,就在我以为他已经下线时,他却突然回复:这事儿便过去了哈。
我对着电脑屏幕久久说不出话来。我承认我懦弱,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我甚至不敢追问他口中的“这事儿”到底是指刚才叫我全名的事儿、还是叫了我五年昵称的事儿。但我知道,我和他早已回不去了。最后的那一丝眷恋,也终究消散在菲薄流年里。蓦然想起那句歌词:时间是敌人,我们都不是对手。
一周后,瑾希在西单商场看见他,身边陪着他的她。瑾希给我电话的那晚,我同样做了梦。梦里,我回到了旧时光。那年,我明媚如花,所有妖娆只为他绽放,心海里也只倒映他的身影;那年,他温文尔雅,携带北方人罕见的温润和诗意,微笑着向我走来。那年那月,那片桃花树下,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为我摇下一场又一场、桃花雨……
3.
晚上十点,江涛打来电话,说是一个月前被公司调到海南了。喋喋不休地抱怨了一堆那边的种种不好,从饮食到天气再到新领导的处处刁难。我一如往昔,在电话这端安静地倾听着、微笑着,时不时插上几句。蓦然记起那年冬天每天为他熬汤药时的情形。那年冬天他胃不好,父母忙于工作无暇照顾他,我便时常请他来家吃饭,顺带着每天帮他把汤药煎好。时隔多年,他总不忘当年的那份恩情,总是跟我抱怨那个冬天我不仅养好了他的胃病,也养刁了他的胃口……
我与他相知于微时,奈何只有青梅没有竹马、只有两小不曾无猜,多年来我和他从不来电。
临挂电话的时候,他说:来海南吧,我刚买了车,带你四处转转。单位给我分了套两室一厅,你来了也不用担心住宿的问题。我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去干嘛呀,就我这身子骨,还真能到得了天涯海角?他快速接口:来给我做饭啊,你都不知道我在这边多可怜,每天吃粉,这一个月我吃得想吐,真想念咱北京的大米饭炸酱面。我呵呵轻笑,唇角却有寂寞开始蔓延。两年前,他也曾说过:来给我做饭啊,以后你别上班了,我养你。
一声霹雳,这场预谋了许久的大雨,终于下了起来。伴随着的,还有我眼角的那滴涟漪泪。
6月02日。满纸断章,你的夏天我来过。
6月22日。浅夏如烟,你的夏天我的殇。
7月12日。忽而今夏,我的思念断了线。
我的思念断了线,从此各走一边、不相见。
到底,是谁预谋了这场大雨、淋湿了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