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无止境的泪水。
站在镜子前，眨巴着眼睛、感觉它肆意的流动。诡异的笑颜在昏黄的灯影里若隐若现。翘起的唇角分明是一贯嘲讽的前兆。撩一捧凉水，洗去潮湿而模糊的影像。神情寂寥地带着一点点自得其乐的发泄后的愉快。我开始奇怪，为什么自己还能好好活着、没有成为疯子。神思游离，万般不由己，一幕幕往事像影片来回循环播放，我抓不住平和的影子。
我从来不在人前流泪。我不喜欢自己流泪的样子。他说，那时候的你，就像一颗被榨干了的芝麻，只剩下脆弱，会让人不顾原则地妥协。只是，后来，他终究还是没有妥协。而我，再也不愿用它去威胁任何一个他。自顾自在人前低调地坚强着。
夜色如幕，笼罩了整个天地。窗台望去，万家灯火在夜幕间逍遥。寂寥、落寞，安静打开界面，我说，我想你。我知道，你会帮我收拢一切思绪。欢喜的、忧伤的、愤怒的、悲哀的。而你，总是出现的那般刚刚好。让我开始相信世间真有心有灵犀这个词的存在。可是，我不愿意承认，对你，我没有这样敏锐的直觉。
泪水，再一次泛滥。自左眼流经右眼，再慢慢濡湿枕席。蜷缩在被窝里，依旧是透心的凉意。那晚以后，我沉浸在自己的梦魇里，再也不曾走出。我，缓不过来。一夕之间，我珍视良久的亲情，露出了狰狞的面容。伤透了，失望透了，却，依旧不知该如何开口，哪怕只是求一个明白。
我问你：哪一日，会不会把这一切都舍下？你说：等我感觉到了再告诉你。这样的问话，我自己都数不清问了多少遍。我也知道，我没有那样的决绝，却依旧固执地问着。我总傻傻地以为，重复多了，说不准，哪日醒来，真就成了现实。
懦弱妥协。某个维度里，我就是这般讨厌的存在着。所以，你提及这个词，我便毫不犹豫地答了是。我不知道，该怎样板着面孔跟我敬爱的她们讨价还价。甚至是于嬉笑怒骂间传达出自己一直来埋藏于心间的委屈。甘与不甘，突然，我想知道，我还余下多少青春年华随她们尽情蹉跎。我想看看，我所重视的一切可以为金钱利禄败坏到何种地步。你瞧，有时候，我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心性。
我说，我就是个坏小孩。陪着我的你，会好累好累。我自己都不能掌控，会在某个心烦意乱的瞬间递与你怎样无情的伤害。爱自己，方能爱别人。我总是在经受过不可忍受的伤害后，才能将这句挂在嘴边的话语刺入心中，生根，发芽，不甘，愤怒，然后，凝聚成强大的攻击力，在不知凡几的后知后觉里，以最直接的方式波及此时离自己最近的人。我很少有像现在这般沉浸在泪水里，软弱不想理人的时刻。所以，你能理直气壮地回我：你又瞎想。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你不曾碰到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我。
偶尔，接到一高中同学打来的电话。她给我讲了一个她亲身参与的故事，那时，她尚是一留读生。某一晚，经过教室。真的是很晚了，教室里的学生早就走光了。我们曾经的班主任呆呆地坐在讲台上，目光空荡回扫在同样空荡的空间上方。她上前询问。老师说：你能不能把咱们三十二班的同学都找回来啊。哪怕他们都不听我讲课，就坐着给我看看，也好。
默然。翻开过去的记事本。却，渐渐被内里的自己迷惑。赤裸裸地说着嫉妒，赤裸裸地说着想念。偶尔，还能用霸道地口吻命令时光、命令人群，都给我回到过去。不知天有多孤傲，不管地有多阔辽，意气少年，清狂傲世。身上洋溢着遮掩不去的青春暖晴，彼时，又怎知愁为何物？
也许，岁月击碎了一切美好的想象，而我，依然秉承着自身的傻气。我不想放任自己随波逐流，尽管内心明了，那里一路鸟语花香，有着我一生恐怕也难以企及的风景。我依旧为了他人的事为难着自己，或许，退后一步，便可将自身此刻的痛苦转嫁给他人去承受。我睁大眼睛将那些锥心刺骨的字句藏在心间。你不知道，单单是看着你亮起的图像，本身就是一场莫大的安慰。这一路走，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陈年的笔迹，写着你曾经许我的诺言。你说：我无法让你避免尘世烦扰，但我会永远在彼岸等你。累了，你把心靠岸。青丝到白发，我是姐你是妹。
坏妹，电话响起的那一瞬，我有过挂断的念头。可是，我不能让你担心。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是不是？我还可以跟你说笑，催你睡觉。
那谁、小宝贝、小酒鬼，这世间终究没有一个称呼专属于你一人。我很少再给你发哭泣的图片。你若看到，那便是我此刻最真实的表情。尽管，大多时候，我都会执拗地说才不。我可以撒娇地跟你说，我不想吃她们的饭。这话，想来，都觉幼稚。只是，说完这句话，我很没有骨气地低头了。我现在还必须粉饰着尽管我们都知道已不复存在的和平。静默。静默。周边的空气很微妙。
语娃娃。一朝聚散，一夕离分。时间只能被我扩展到那般程度。匆忙，才不致看着你的背影泪落如珠。我知道，这次，再不会有人把我揽入怀中抚慰。回程的公交，靠窗的位置，这个城市灯火明灭间，仍旧以闲适侍人。也许，我会一直顺着它的步调走下去。突然，竟不知是否还有再见你们的勇气。
曾经，我说，我喜欢一切对你好的人。只是，这话从你嘴里说出的那一刻，感觉异样酸涩。一度，我希望我爱的人聚在一起相亲相爱。后来，我才堪堪明白，爱的领域，很窄。窄的刚刚够两个人立足，再无第三。就如你与我，你与她，永远不能是你、我、她。
这一路，或芳草鲜美，或荆棘满园。有你，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