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撑了伞时,那个大男孩儿,站在那里等我,远远的,他的笑那么干净,一身的雨珠,一身的阳光。我说来吧,我来为你撑伞,他说不用。他有一些矜持,依旧笑着看我。他还是一个孩子,不懂得举伞而握,伞下那一抹抹的风情。
他家四楼的阳台,可以很清楚看到对面人家的故事,有女人开了窗来,有男人光着膀子,一切都一目了然。我说真好,他说这有什么好。我笑了,不答。有风景的人,看什么都是风景罢,他还小不懂。我指了眼前的水珠,指他家那透明的水蓝色的壁纸,问他,喜欢吗?
我曾经那么喜欢紫色,他不懂,他说,他对颜色没有概念。我指了阳台那一抹淡紫色告诉他,忧郁而浪漫,紫丁香花束一般,细碎而又浓郁,这是一种闲慢的心情。你懂吗?他茫然的看着我。我知道,有一天,他会懂得。我笑了,轻声说,年轻真好。
我站在那里,他说,老师,您更像是一个大学生。我更笑了,我知道,自己的天性,若是一块璞玉,我更愿意,没有人出现在我的身旁,不再把我雕琢。我愿意,野生的伫立在普通人家的屋檐下,微笑,举腮,撩开那一缕一缕的长发,卷在指尖,思量。
而眼前的这个大孩儿,对于我,也是一块璞玉,需要充满细腻的东西,好似一朵木棉,德馨满园。我相信,他会成为这样的一块玉,因为有我。
从腾飞小区出来的时候,忘记了带伞。走在静日的阳光下,忽啦的就下起雨来,我站在那里,不想躲,望着那阳光下如剑的雨丝,满眼都是风景,满心都是思量。
细雨蒙蒙时,无以寄相思。
把这一句,打在手机上,拔弄着电话本,发给谁?谁可以接受我这无尽的思量呢?我呆在那里,任雨水打湿我的长发,落在脸上,肩上,脖颈,唇角,涩涩。
眼前,那雨洼处,往来的车辆,隐蔽了厚重的玻璃窗,遮住一切的过往。忽然想起,郑愁予的《错误》: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过客,每一个人都是彼此的过客罢。只是,我多想,像《围炉夜话》里的那一个凭栏人。眼前是风景,在人间,在阳台,在微雨中,而我,只做一个凭栏人。伞外,你我从不相遇,伞下,我依旧瑟瑟着肩,看你于众千万风景中,如一个陌生人,从我眼前而过。
我再收了伞,走上阳台,推了窗,匿笑那个恍然如梦的人,正走过我的眼前,你不抬头,我望你于背影之中。
凭栏人,我只做凭栏人罢。飘落人间,就凭栏看灯火阑珊。可是,我能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不知在何处,情何以堪?
有诗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我却偏要道:曾经沧海,难!却去巫山,为哪般。
罢。罢。罢。读心的人,隐于水湖渺渺处,而湖中凭栏人,怎滴抚去他身上的面纱呢。所以,我恨相遇,今生莫再让什么人遇上我。我将圈这思量万千的心,于凭栏处,于阳台上,于阁楼中,不和世事相连。
可是,当雨停了,青石板上,依旧青淡的时候,我的心却那么软。一朵梅蕊似的心,有人知道吗?
告诉我,若,有一天,你真遇上我,惹上了我,你会做凭栏望我于楼下青石板上的身影,放我而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