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饭店门口就听见后面有人喊“涛哥”,与此同时,有人在喊“社长”,我转身看,竟然是何昌根和何仁艳在饭店门口的大排挡吃夜宵,同桌子的还有两个人,都是男的,一胖一瘦,胖的有些面善,但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瘦的那位因为灯光阴影下,没能看清楚面容。何昌根起身向我介绍二人,原来都是他们老家的,我问何昌根为什么回花园,他说,毕业一别就三年了,回来看看。看何仁艳,她只在旁边笑笑,也不说话。
何昌根是我大学同学,一个班的,刚进校那会班上同学要互相介绍来自哪里,他来自重庆巫山。“是不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那个‘巫山’”我问他,他说:“应该是”,为着元稹这句诗,彼此间立即多了一分亲切。我们寝室挨着寝室,经常串门聊天,寝室隔音不好,有时候半夜还能哇哇地聊上一会。大二上学期,一天我和社团几个学弟学妹在寝室楼下的椅子上谈事情,何昌根提着桶正去开水房,路过时他打了个招呼,我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忙问旁边的一个学妹老家是哪儿的,“巫山啊”她一脸茫然,我说“等等,给你介绍个老乡”,我于是把何昌根叫回来。当时的情形我已忘记了,大概是何昌根和女生问了问对方来自哪个乡镇又留下了对方的电话号码等等。后来就看见何昌根开始偶尔继而经常的和那个女生一起出没,那个女生就是何仁艳。上学期快要结束,何昌根告诉我,他们——他和何仁艳要结伴回家,我打趣何昌根“对你那妹子没安好心哦?”过完年回来,两人关系似乎又近了很多,在我某次偶然“逮”到两人“现行”后,何昌根终于被迫承认:春节回家时就耍上了……
我们吃饭是在包间里。快要吃过时何昌根竟然带着三个人进来,说要敬酒,这时候何仁艳已经醉得不行了,被胖子掖着,神情郁闷得很,吵着要喝酒。几番下来,大家都有些醉意,看何仁艳竟然已经瘫倒在地上了。胖子摸出粉笔,在包间的门上写起字来,我凑过去,妈呀!不得了,胖子写的是欧体楷书,寥寥几个字个个神形兼备,我掩饰不住崇敬地说:“欧体是楷书中最难写的,竟然能写到这个功夫,厉害!”说着我也找了支粉笔在他的字旁边写了几个纯然的“颜体楷书”。我与胖子一见如故。
席散了,胖子扶着人事不省的何仁艳,大伙盘算着送她去旅馆休息,何昌根反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躲在一旁。这时候我才看见胖子背后牵着个小女生,小女生在在场让他显得犹犹豫豫,很明显,她是他的女朋友。
安顿好何仁艳,胖子与我握握手道别,胖子说他现在还是一所工科大学的在校学生,据他说不仅字写得漂亮,文章也非同一般。与胖子拉着手的小女生则凑过来说她会画工笔——一副天真模样。我冲胖子笑笑说:“有机会再欣赏欣赏你们的大作”。
我睁开眼睛才发现正在做梦,开灯看表,才凌晨四点钟。
这么些年我一直保持晚睡早起的习惯,几乎不曾半夜醒过,而想起刚才这个梦,既真切,又离奇。
我怎么会梦到何昌根和何仁艳?一个是我的大学同学,一个是我的社团朋友。当年他们经我介绍认识,后来又谈起了朋友,和所有大学里恋爱的人一样,时而甜蜜时儿怄气,分分合合,一直到毕业。毕业后,每个人都忙于工作忙于生存,几乎没有再联系过,不知道他们状况如何。
我突然记起不久前的一个上午,何昌根Q我,聊了几句,他告诉我他已经结婚了,孩子一岁半了。我道恭喜却没有问是否和何仁艳在一起。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何仁艳竟然也发来QQ消息,照样是聊工作情况、结婚与否等等,我才得知她也“领证了”,和丈夫一起在上海,“过些时间还是准备和丈夫回老家发展”——丈夫当然不是何昌根,她说,何昌根孩子快两岁了,我说知道,刚才我们还聊了的,对此她很惊讶问聊了什么,我说,我也很奇怪你们几年都没有消息,却突然同时找我说话。闲话着,默然下线。
这个梦如果作为现实,便有诸多疑点,比如两个曾经相恋的人现在各自都结婚、生子,他们还有没有可能一起回到恋爱开始的地方?我觉得不会。会不会再去找曾经介绍他们在一起的那个人喝喝小酒?也不会。整个过程何仁艳一直在喝闷酒,并且很快便不顾体统地烂醉如泥,她为什么伤心?梦里,他们还在恋爱么?胖子是谁?另一个瘦些的男生又是谁?
今天,是的,六月一日,我走上这个工作岗位正好三周年。我发现,时间越长越对日子敏感了,越开始盘算从某一个点到某一个点可以算作一个圈,在这个来了又走,去了又回的圈上,都有些什么变化,而不是机械一般的来来回回。
再过些日子,我就在这个叫做“花源”的地方待了六年了,六年前我来这儿时,整个新街才一条土路和四面望不到尽头的菜地。而现在,当年菜花盛开的地方矗立起了新的大学、商品房、居民区、别墅区、商业区……据说所有改变还将以更加超越我想象的速度继续下去。
在这里的六年,我有同学、有同事、有朋友,他们来了又去了,我渐渐习惯了看书、写字、散步、恋爱,突然有一天,同学已经永远远去,朋友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或圈子,在这个熟悉的地方,我于是哀伤的发现,我孑然的身影在冷冷的路灯下,越走越远,越走越小,拖着长长的影子,越走越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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