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子，永远是黑色的，即使白天，都不曾拉开过窗帘，深厚的帷幕遮挡了窗外白花花的阳光，帘内，一
片漆黑，而帘外，强悍的太阳把逼仄的缝隙里那些毛毛虫晒的无处躲藏，对于我，这是万般恐惧的，除了悄悄用
手指拨开一道缝隙向外张望，更多的时候，都是抱膝卷缩于帘下，这一坐，就是个把钟头，直到倦意丛生，然
后，在某个黄昏或是黑夜，慢慢睁开眼睛，原来，我一直都在梦里的，且从未醒过！
暗地里告诫自己，不去想不去碰触不去着眼尘外事，如此，便会避开某些伤害，才会坦然的活着，却不是，
生命再度将激情掠夺，曾经的以为，都是幻觉之后的失落，就像一场梦魇，明知是空，却不想睁开眼睛，哪怕停
留一秒也好，就是不想也不敢面对。
身后那扇玻璃门很久未被旁人打开过了，除了我，或是另一个自己，再无旁人进来，转过身，看着门把上锈
迹斑斑的锁头，似真似假的走过去拽了拽，以为凭自己的力量能将它打开，却不能，其实，我早已忘记那把唯一
的钥匙落在何处了，是丢了罢？应该是，如此便好，省的打开门有杂音扰耳，对于我，是万般不能忍受的！
常有人说，梓月的文字会让人很伤脑筋，读完，却是一头雾水，永远读不懂，其实何必？何必非要读懂别人
文字？如果是用来消遣，就不要试图走进我的世界，你进不来，我也出不去，我和这个尘世，隔着一道屏障，它
的剔透之处，足以看见尘世里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所有的人群都在前赴后继的一拥而上，或者争夺兵器，食物，
或者强抢风情，或者是地位呢？也说不定，只是，玻璃另一端的我，就这么安静的窥视着，不言不语，也不想出
去，所以，你抬头看见的我，始终在另一端直直的立着，直到，我和文字一起渐渐老去。
人是害怕被遗忘的，一直都是，只是不想承认罢了，假如有那么一天，我穿着一素蓝衫从这道屏障里出来，
你会不会突然恍惚？会不会记得我曾出现过？如果忘记，那该如何是好？对于我，该是多么撕心裂肺的恐惧呢？
就像一粒幼苗，被黄土掩埋，僵硬的泥土紧匝在身，即使努力挣扎，也妄想钻出地缝，掩埋久了，一滴晨露砸开
地面，黯然渗透，原本很厚很沉的黄土衣裳，此刻却是薄了淡了，终于，一城风絮将那颗幼苗吹了出来，恍惚的
刹那，像是又回到了梦里，多么熟悉的场景和人物，却原来，这个世界，我曾经来过，就在不久前，我才刚刚逝
去！这就是遗忘么？一个转身，就是天涯殊途咫尺陌路，以为的记起，都是昨天的情景，其实，你或我，早已忘
了彼此，早已习惯了在自己的世界里呻吟低回，你的心城，我进不去，也不想走近，我的世界，你也妄想靠近！
多么悲苍的活着啊，而此时的我，却在自己筑起的城墙内被遗忘、被遮蔽、被深埋！
是的，我再也走不出去了，或许早有所悟，只是不愿接受或有意回避这个事实，问题是，一直在这个身体
里苟活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还是，自身的存在都是假象而已？这倒是个很有禅意的话题。
秋凉的薄暮，将窗帘之外渡成金色，刺眼的光线生生的透过紫色逼将过来，我端然于菱花镜前，看着镜子里
陌生的女子，只一眼，便赫然跳起，我竟然，老的如一片青苔，像一枝将枯的梧桐树干，褶皱横生满面凄沧了，
怎么未曾觉察就老的如此朽了呢？
吹炉煮茶
深夜，走进地下室，翻出多年前搁置的小灶炉，厚厚的灰尘一直都那么静静地趴在上面，直到我执意拿出鸡
毛掸子，方才不情不愿的纷纷出逃。
拎着炉灶，走出地下室，像是逃出了鬼门关，有点小小的窃喜，这个地方，实在令人毛楞的很（毛楞一词：
是老友有一天描述我睡觉做梦的样子，甚是喜欢，盗来用此）空气阴暗潮湿，似乎处处都有阴魂遍布，像一口十
年前打置的棺材，却忘了何时撂在这里一样，阴森诡异着实可怕！
将炉灶支棱在院里，顺手捡了些废纸和枯木枝条，燃火架炉，看着一团一团的浓烟跳跃着窜出，有些恍
惚，似乎回到了小时候的农家小院里。
母亲手执一团纸扇，扑棱着炉灶里的火苗，那个炉灶，却是比眼前这个要大很多，四方型的，上面架一口生
铁锅，或做饭或烧水煮茶，小时候家里人多，煮茶不用水壶，就用做饭的生铁锅代替，等水烧开了，再撂上一把
廉价的茶叶，过会子一股奇香便冒冒失失的从锅盖缝隙里钻了出来，一家人闲暇之余有说有笑的围着火炉坐成一
圈，茶味儿便在高低起伏的吵杂声中蔓延开来。
至今仍是不忘当初喝茶的情景，想来很多品茶之人都是意在品韵，或是一个氛围而已，茶叶的贵贱自然是不
太重要了。
生好炉火之后，回屋翻出一盒包装简约不失大气的茶饼，这块茶饼，原是老友寄来的，长方尺寸，不大，但
很硬朗，像一方砖块，名字真真儿和它的形状颇为相似，老友说当地人都叫它砖茶，大概是根据形状起的名儿
罢，这是大名儿，旁带一个小名儿，就像人一样，一个大名儿，其用来给旁人称呼的，小名儿才是最亲最近的人
唤用.
转回来，再说这块茶叶的小名儿，复茶！初次听到就让很很舒坦，像一位端庄秀丽的农家女儿，看着顺眼，
嗅着清香！其味儿，有点荒漠渺渺的味道，很复古很悠久的香味！
此砖茶价格低廉，外表粗糙但不失婉约，丝丝缕缕缠绕的恰到好处，或幽绿或深褐互相纠缠，制成一块不大
不小的砖块.
老友初次寄来时，打开包装的一瞬，被它粗犷不羁的样子吓到，不以为然的一瞥便放在一边，我向来偏颇
的很，不喜尝试新鲜玩意儿，对于茶叶更是执拗的可以，颇喜普洱和毛尖，除了两者，再无换过其他，今日闲来
无事，念叨着这块茶叶，便照着老友的吩咐煮上一壶浅尝。
低下头看看脚面，早已被炉灰覆盖了一层，再看看火焰，小小的火苗像个小姑娘一样，扭着小蛮腰一节一节
的往上窜，赶忙回身将古铜色铁壶搭在炉灶上，端端地席地而坐等着茶香溢出！
其实，这个过程直接用一句就可以替代的，比如：吹炉煮茶！有点罗嗦的嫌疑了，我却不以为然，假如没有
仔细叙述，你该是想象不出炉灶上的茶香味有多诱人了吧？假使安静的闭上眼睛，你便会似我一样，将满园的香
气尽收腹地，所以说，还是尽量不去省略叙述这个煮茶的过程罢，很多事情，经历过后才能体会，结局不是最终
想要的，重要的却是那个过程，就像人活着，你在乎的不只是生死的意义，更重要的，是你正在经历或一辈子经
历的这个过程，不记得在哪本书上看过一句话了，搁在这里，倒显得极为妥帖：
“茶如人生，人生如茶，其甘苦酸咸都在一杯茶里！”
简单一句哲理，便道尽了品茶和品人生是如此相似的过程！
子夜了，我依旧坐在地上眯着眼皱着鼻头可劲儿的嗅着茶香，我想要的，不是喝茶的一瞬，只是闻茶香的过
程，仅此，而已！
梓月写于·2011年7月18日午后
外一首·『陌路殊途』
桃花纷飞的纸上，
有你低声阅读的忧伤，
纵使渡河寻岸，
却难遮蔽呜咽在心头抚摸
欲手抱肩的独自取暖，
如何填充已逝的碎语阑珊？
不能侵略你的爱怜，
我又何苦留在世间？
又怎会让自己，
走失于前世的江南？
千盏熏醉的素袖，
遮挡我楚楚哀怜的羞颜，
这半池的碧波秋水，
可是你洗净铅华的一汪泪眼？
是不是陌路殊途的远山，
才能抹去留给彼此的痕迹？
遗忘恰如湖心飘荡的孤帆
终是无法靠岸
面对梦里难眠的更深，
一滴冷泪也难释然
你若离开
我将青灯相伴，
直到长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