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失魂落魄地摔下去时,一时悬空的错觉让她竟以为自己真是跌进了梦中的那片湖泽里,不禁地摈弃了呼吸。那夜的雨也正如那夜发生的事一样无情地席卷了原本荒芜的心。路灯投下昏晕的光线,仿佛要为她遮去脸上不觉的羞耻。终于,连光线也退去,眼前的世界像是幕布被瞬间拉开的舞台,全是不断闪烁的星火,燎着了她的眼瞳。她使劲眨了眨那两滩干涸的泥潭,四周是水气氤氲下弥散开的雾,映衬着一段坑洼不平好似坟地的泥路。她有些迷茫地抬眼望去。那黑暗的前途啊,好似一条自时空罅隙中拼凑出的甬道,看不清那些暗藏的缠绞的彼此相交的命运之线。丝丝缕缕,在暗夜下散发着似白蔷薇般朦胧的色泽。然后,她就摔了下去,被命运诱惑着、被恶鬼拉扯着,摔进了世俗的黑洞里,不见了天日。耳机里依然嘲弄地放着关于旅行的明亮调子。在不见底的黑夜里发出如一颗蚕茧破裂般隐约的声音。
期中考结束,结果意料之中的一塌糊涂,只是默默往心中那汪泥潭中深陷。什么都没有,没有心脏搏击般的跳动,没有挣扎着再次抬起的下垂的头颅,没有落在黑夜幕布沉下时的泪水。仅剩彼此心照不宣的缄口不言。那时的我们也许都感觉到了彼此内心那一致的虚伪,像这五月梅雨时节里不断能嗅到的霉菌的酸腐气息,我们嘲讽着别人,也践踏着内心中的自己。你突然地抬起头来了,头顶投下白炽灯光打在你表情麻木的脸上,把嘴角勾起一抹苍凉的笑容显得那么无力软弱。矫情地说,我现在是个暗地里的病孩子,必须独自取暖。
她终于抬起头来,望那镜中狼狈模样的人。橙黄色的灯光与额头鲜艳的红混合成了暗黑色,下巴上还沾有风干了的泥土,牢牢地固定成了下巴的轮廓。她脱下那件也已经蹭满泥渍灰色外套,看见里面的衬衫下摆果然是被剌开了一道口子之后,她便索性褪下衬衣,将整个上半身裸露在微凉的空气里。午夜十二点的夜风,搔着她耳边一缕遗漏了的发丝,抚弄着她背上深深浅浅的一块块蓝紫色的淤青。始终那么安静,就像她刻意掩饰的伤口。半个小时以前,她决然地站在浴头下冲洗满是污渍的自己,狠狠挤压腿上结痂的伤口,直至再次崩裂涌出鲜血。她才稍有惧色的把沾满碘酒的棉签细细擦拭。夜已深,风渐凉。
后来,是夜半梦回的惊恐。喉头汩汩涌动的鲜血将她再次拉回犹如被凌迟的现实中。又是镜前,她毫不意外地发现自鼻间流下的洪水猛兽已把胸前干净的衬衣洇湿成了如《海豚湾》上那一片满是血腥的海域。那就是那夜的我了,我毫无保留地将他曝露在你的面前,任你们耻笑。只是,信如尾声,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柱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