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颈鹿先生。我想奔赴一场起起落落不自知的旅行。然后和你不断的告别。
【贰零零九年七月七日。暮色苍茫。】
房间外，是逐渐明亮起来的曙光。天空不蓝。我在入睡。自你走了之后，我是活着的。血管的跳动，清晰度高的蓝色血脉。还有丝丝缕缕渗透出常人般一样的温度。胳膊上还有最权威的医院里穿白大褂的医生狠狠用针管抽血的痕迹。这双手。对你充满了全新的感知。
天气预报说，今天雷阵雨转中雨。我在玄关处想我是拿这把淡粉色不符合年龄的折叠伞。还是拿你经常说简洁的带有伞柄的白色碎花伞。如果你再次看到肯定会笑我没出息。你来了我开始犹豫不决。你走了之后我依旧如此。你会不会感到厌倦。我想靠近你。听你的心跳。
然后我闭上眼睛。不管我再如何想念。你也回不来。
我想说。在这个城市西北角的部分那个脏乱不堪的动物园听人说将要拆迁。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所以亲爱的长颈鹿先生。你不要担心那些长颈鹿会像我一样无家可归。
【贰零零九年十月十日。晚安旧眠。】
恰巧是我十五岁的生日。
我在接近凌晨挥舞着手臂从床上挣扎着做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息。嗅觉开始变得很灵敏。我怀疑为什么在突然惊醒后的梦里怎么还会再次忆起你。你笑着用掌心温暖潮湿的纹路背对着我挥了挥。我像是在动物园拆迁后频临死亡的长颈鹿一样躁动不堪。
你知道，我总算在人群里显得太聒噪，忽略了他人的存在。以自我为中心总是少不经事难以改掉的一个习惯。很少提及他人，除非是对我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可以在清晨起来忘记很多事。就像忘记你陪着我看那些健康的长颈鹿一样。举足轻重的和无关痛痒的统统都被忘掉。因为这些都是我对你来说难以启齿的故事。
我再去动物园的时候大抵是黄昏了。我捏着一张门票走了进去。一如既往的脏和乱。不同的是那些关着动物的笼子和沾染着动物毛发的圈子大部分都被挪走了。老虎狮子什么的应该是被放回大自然了吧。那些人应该早想到这些的。
在我第二十六次对着茫然无措的长颈鹿仰着脖子自言自语说话的时候，那个男人操着一口普通话告诉我：这里正在拆迁。你还是离开吧。会造成不便。你一向甚于了解我。不喜普通话的男子，他们给人腔调圆滑泰然处事曲意迎合之感。我独爱贫瘠土地拙略模糊的方言。
【贰零一零年六月一日。太平盛世】
墙壁上挂着一帧黑白照片。笑容不算明朗。脸颊圆鼓鼓的。你没有站在来时的路上，她再也不需要回头张望。
这么长的时间，你们都彼此已经消失了。被人记得及被人爱都是一件倍感幸福的事。只是后来你们都年老忘记了。
对于一件事物缺乏应有的耐心。我现在想要去西安。那是我长久以来没有磨灭的一处信仰。我想我很荣幸，那是我不需要任何来由就可以爱至落泪的城市。自你离开开始喜欢它。
一度质疑自己去那里究竟有何意义。那里许是有我前世颠沛流离半生的爱人，有期许我多年等待的故人。有一天我想我们会狭路相逢。到那个时候就彻底忘了你。
一个有着长睫毛和短头发的男人，呼吸里有柠檬清香的男人，一米八背影消瘦的男人，难过的时候抽无数支香烟的男人。
一个穿一只鞋光一只脚的女子，肆意妄为任性倔强的女子。言辞激烈。一个常常缠着你要你带她去看长颈鹿行为举止不合乎常理的女子。
这些发生过的都只是往事。
【贰零一一年六月二十四日。兵荒马乱】
我和你彼此消失。动物园的旧址建成了大型的游乐场。曾经关长颈鹿的那一片地方现在就建成了人工草地。
我将我近日来的故事讲给你听。只是不知你会不会不耐。因为这些都是我的事，于你无关紧要。
长颈鹿有多长，就有多悲伤。
关于长颈鹿和我们的故事就到此为止吧。
长颈鹿先生，是时候和你说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