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黑色与生俱来的敏感。】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除黑色之外的颜色。
即便在孩童时代,我仍旧未在父母或者同伴的影响及诱惑下注意别的色彩,比如粉色、紫色、蓝色等等在他们看来应该属于我年龄的颜色。
对于黑色。
喜爱。着迷。痴狂。敏感。在意。
与生俱来。
当然因为如此,我也偏执地爱上任何黑色的东西。
黑色的境况,黑色的戒指,黑色的发卡,以及那个在每次太阳落山后都会出现的黑夜。因为喜欢,我每天都是一个人回家的,在晚自习结束之后,大胆地走在漆黑阴森的小巷子里。
我享受那样的感觉。
被神秘包围,被迷雾笼罩,被一切未知的东西引诱。朝着那个你我既好奇又胆怯的光电进发,在一次次的不确定中,沉溺于凝重又飘渺的黑。
不安定。不确定。
期待。惊喜。
恐惧。彷徨。
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今天放学一起走好吗?”
“我才不要,我要一个人回家呢。”
“真是的,我们到底是不是好朋友啊。明明住得那么近,为什么不能一起回家?”
“我们当然是好朋友。但是,好朋友一定要一起回家吗?”
“……那好吧……”
“嗯,再见。”
“再见,路上小心。”
我从来不会在意什么。
小心这种词,不应该用在我的身上。
也许我本身就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人,小心翼翼,完全是束缚了我的天性,对于夜路,也同样,从不会害怕。
我融进黑。
所以,不会将路旁的枯树随意扭曲,不会把风的耳语随意想象。
月光照着凹凸不平的石子路。
远处的终点模糊。树叶随风起舞,沙沙作响。
我认为,这大概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刻。
我爱黑夜。
“你每天都会从这里走吗?”
你是谁。
还是不能否定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是:撞鬼了。但这并不能代表胆小什么的吧,接纳黑夜的人才不会惧怕黑夜呢。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关键时刻绝对不能紧张或者掉链子,毕竟,自己已经和黑夜作伴这么多年。
“你是谁啊?”
我没有转过身。心里在勾勒他的模样。
会是少年么。
哎呀,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瞎矫情呢。小命要紧吧。
“你叫我阿弥就好了。”
回头。
是少年。
激动得快要死掉了。
【因为黑夜踏进深渊。】
“呐,阿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我实在不能想象世界上还有人拥有像我一样的怪癖。跟自己差不多的话,不是很奇怪么。
“就是随便逛来的呗。”
好想给他个爆栗。
“你每天都来逛么……”
“才不是呢。今天比较特殊而已。因为月亮被云挡住,所以迷路了。”
原来是迷路了啊。
我觉得我今天犯桃花呢。
“你呢,你每天都来?”
“废话。”我很不屑地撇他一眼,但事后又觉得这样做不太对,不应该欺负单纯的少年呀,“我家就在前面,不从这走从哪走啊?”
“喂,你不怕我么?”
我扭头。月光下他的笑容渐渐透明。
“为什么怕你。”
“因为我是那边草丛里的鬼魂啊。”
鬼魂。
我才不信呢。
你是我的阿弥。怎么会变成鬼魂。
阿弥,直到我如此遇见你,你还是改不掉骗人的坏毛病么。
阿弥,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回来。
“别搞笑了行吗,你以为我会相信啊,笨蛋。”
“我真的是啊。”
“不信不信就是不信!”
阿弥,我不会告诉你,至今,我仍无法相信,你已经不在。
我感谢上天让我与你重逢。然而我又不愿与你相见时,已是阴阳两隔。
阿弥,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如果可以。愿我剩下的生命,能换你下辈子的幸福。
“小安,不早了,你回去吧。你妈会担心的。”阿弥这样对我说,眼睛里有什么在闪烁,也许只是月光碎成萤火落进深邃。
我坐在他身边。深秋微凉的风静静吹。
他死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一个夜晚,我下了晚自习,正在从学校赶往医院的路上。车祸。我才不信这狗血的剧情。我才不相信,你会这么轻易地离开。
“阿弥,你冷不冷?”
“我说了我是鬼魂啊,怎么会冷。”
我轻轻地笑。
听说,有的人死后会因为某个心愿无法完成而不能投胎转世,留在人间,成为鬼魂,四处游荡。然后,永世不得超生。
那么阿弥,告诉我,你未完成的心愿关于谁、是什么、能不能实现。
只有这样,我才会安心。安心地看你来,安心地让你走。
“我有点冷呢。外套能借我么?”
“你笨啊,我是鬼魂,又不是实体,那外套是你这个大活人能穿的么?”
啊,原来我不能穿呀。
原来我连一点残留你气息的东西都不能留下呀。
真可惜呢。我那么爱你。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明天你还会来吗?”
“你想要我来我就来呀。”
“嗯,那你明天这个时候要在这里等我。”
“好,拉钩。”
被你牵过的左手发烫。
被你吻过的脸颊绯红。
被你闯入的世界,如你所见,一片狼藉。你走之后,我再未踏入。那是你的国,包裹着我的城。国破城亡。
阿弥,不要装作不认识。我已倾尽全部来期盼和祷告这一天的降临。
【原来我只是喜欢有你的夜。】
台灯的光泛着暗淡的黄。
白纸上的素描褪去尘埃。
你的容颜刻入我的双眼。
“你怎么来了?”我拼命地压低声音,但仍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
怎么办,心脏一直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都怪你。
阿弥扒在窗户上朝我微笑:“来找你玩儿啊。小安,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他兴奋得像个孩子。
呵,什么啊,我们本来就是孩子嘛。
“好啊好啊。可是,你扒在那儿不累么?来我房间里吧。”
阿弥盘着腿坐在床上,伸脖子看了看我书桌上的东西,好奇地问:“那张画能给我看看么?”
我不自觉地脸红。然后点头。
那是我在美术课上的写生。绘一个人,描一段情,记一段刻骨铭心。
“这不是我么?”阿弥有些惊讶。
我笑说:“才不是你呢。只是跟你很像而已。”
我不敢承认。
因为我怕那个“是”说出口,心脏就会承受不住四分五裂。
不想你看到我伤心狼狈的样子。
我想在你心里,永远印刻那张明媚的笑脸。
“哦,原来是这样……”他竟微微有些失落,不过一会儿又打起精神:“那我们开始玩吧。”
黑白配。
这样的游戏,他玩了一辈子。和我一起。
所以我完全熟悉了他出招的方式。那也是值得我想念的东西。
他离开很久,而我,从此也再没有玩过这个游戏。
输了就会痛。
因为每次,都是我让着他。
“哈哈,又是我赢了。”
“我问你,你有喜欢的人么?”
“阿弥,哪有这么直接的啊!”
“哎呦你就告诉我呗。”
我转过身把那张人物的写生签上姓名塞到他手里:“阿弥,我妈回来了,你快走。”
他笑着抓抓头发说:“没事儿。小安,除了你,再没人能看见我。”
我正发愣,听见门外的人喊:“小安,你不好好写作业,跟谁说话呢!又和同学打电话了吧!看我不好好治治你!”
我惊起一身冷汗:“阿弥,你快走吧。”
他低头看了看那张画,小声说:“对不起小安,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你快走吧,快走。”
离开我的心。从此之后,再也不要回来。拜托。
真心话大冒险。
我爱你是真心话。
我爱你也是大冒险。
【到底是什么鬼迷了心窍】
我坐在门前的石阶上。
今天老妈加班,不会回来。可以安安心心地等阿弥来了。
“小安,我来了,等好久了吧。”他跑过来坐在我身边,拿一件衣服给我披上:“上回你不是说冷么,这次我拿了真的外套来,暖和了吧。”阿弥笑得天真。
然而在你走后,我已不是当初纯真的女孩。
女孩如果堕落的话,很难改回来吧。
悲伤什么的,一辈子都会刻在骨子里。
都是因为你。
“怎么了?小安,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我揉了揉眼睛,说:“阿弥,你是不是真的记不得我?”
你是不是真的遗忘了全部。
我才不信会有这么惨的结局。
对于一切不好的东西,我统统不会相信。
我只相信我自己。相信我,仍旧执迷不悟地爱着你。
才不是什么人鬼情未了。
我只是太想你了。
你说,现在我面前的你,会不会只是一个幻影呢。臆想的幻影。
“小安,我以为,是你忘记了……”
接着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笨蛋!”
我不知道此刻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他记得我。
但是,他已经死了。
“对不起啊小安。我应该相信,你会一辈子记得我。”
是啊,我会一辈子都记得我深爱的男孩。
每一个爱过的人,都是一道明媚的伤痕,或深或浅,或长或短,刻在心脏,一想念鲜血就止不住地流。
“我不仅会一辈子记得你,我还会,一辈子都爱着你。”
“呐,小安,你现在幸福吗?”
“我也不知道。”
风还是静静地吹。
他看着天,我数星星。
“阿弥,你能抱抱我吗?”
他看看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眉头微皱:“……小安,我已经……”
“你闭嘴!我不要听你说这些!”我发疯似的喊着。
我不要听你说,我们已经错过。
“可我已经死了呀。”
我抬起头,泪水模糊他的容颜:“你笨啊!说谎都不会吗!你原来不是很会骗人的么。你只要告诉我你很好,你很快乐,你还在我的身边,你会一直陪我,这就够了呀!”
骗我吧。
我愿一生活在你所编织的谎言。
“小安,我爱你。”
是么,那谢谢你爱我。
“阿弥,你走吧,我想我已经放下。”
他站起来,伸出手,僵在空中。明知道,已经抓不住了吧:“小安,我已经回不去了呢。今后可以躲在角落默默地看你,直到你也变成我这样么?”
“当然。”
我很快,就会变成你这样哦。
我得去找你。
“医生,我女儿的妄想症什么时候能好?她最近总呢喃着什么‘阿弥’。”
“我不清楚。你女儿,病得不轻,近期不要给她太大的刺激吧。这种病,说好很快就会好,说不好,也许一辈子都好不了。”
“医生、医生,你再想想办法吧!”
“我无能为力啊。”
阿弥,等我,我现在就去找你。
因为有了你,死亡并不可怕。
阿弥,我爱你。
即便你只是我梦中的影。
原谅我,鬼迷了心窍。
以下是本子童鞋要的剧透
“爸!”
老头子没理会他二儿子,转过身来对着我,冷漠地说:“沈小姐,我希望你自重。”
“哈,自重?我需要自重么?”我笑。
“沈小姐,这是我儿子和路兮小姐的订婚仪式,希望你把从前都忘记,不要再来打扰他们。”
“顾先生,你这番言辞恕我完全不能接受。”清了清嗓子,我开始自己华丽而绝望的表演:“第一,我不存在打扰,因为我手里有路兮小姐亲手送来的请柬,再加之,我和她又是非常好的朋友,我怎么会忍心破坏她的幸福呢?”
我望向表情扭曲的路兮,看她的样子就像活吞了一只苍蝇。“第二,我无法把从前都忘记。顾先生,你不觉得让一个人忘记从前这太残忍了吗?你扪心自问,自己可以忘记从前吗?你能忘得了和自己妻子的全部?呵,不好意思,我忘记你们已经离婚了。不过,看你一脸难堪,我想,是忘不了吧。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权利来要求我也忘掉?顾先生,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不是我,所以,也不会明白我对你儿子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不会明白,我在他离开之后,有多么痛苦。”
老头子气得脸色发白。我不过我知道他不存在什么心脏病,所以,也不是很担心。
“但是,沈小姐,你别忘了,你还收了我顾家四百万。”
哎呀,老狐狸,你终于栽了呢。哈哈,你这番话,明天说不定会成为各大八卦杂志的头版头条呢。
“哎呦顾先生,我可就盼着你说这句话呢。”我绕过饭桌,走到他面前,从包里拿出那一捆一捆的现金。这么多钱,拎得我累死了。“顾先生,你看清楚了吗,这些,都是你给我的哦。不过,我一时带不了那么多,这里只有二十万现金。”
“哼,剩下的,估计是你全部花掉了吧。”
我并不心急着为自己解释,老头儿,你不知道吧,我的包可是万能的哦。“这里还有呢,顾先生。这是那三百八十万的支票。你仔细看看,这四百万,我可是一分没动啊。”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将金钱看得那么重,几千万就把自己的儿子卖出去了么?呵,老头儿,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全场再次哗然。
“你、你你……”老头子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忘记说了,顾先生,难道你不觉得,用金钱去收买人心的行为,非常可耻么?”
的确,你们这些人,都非常可耻。我恨你们。
“沈陌阡,你嫁不了他就看上他弟弟了么?”
我甩开顾寂城的手,转过身去。
“那么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打错对象了!顾寂城,根本就不是他爸亲生的,他只是他妈和另一个男人的私生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