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白霜飞花,强加给我一身琉璃白,与万物同悲。
叶子老了,凉风不经心地吹起它纤弱的身躯送往焚化灵魂的归地,我看见大树哭了,依恋纵然是沾染了必将枯萎的不舍,却依旧未能拖延这一季送葬的行程。铅华涤尽,我站在瑟瑟风中观望一场盛大的告别,似有什么东西从高处下坠,擎颈低眉,抖落在肩头的不过是一滴老树的泪,倾尽它此生最后一次唇齿间地合翕,然而,无法感化的是千万年不变的定律与自然的本真。
闲来无事,喜欢午后独占公园的长椅,双手环住微微拱起的腿,长裙携着几朵碎花垂直落地,沾染了丝丝泛着金光的暖阳。抬头看天,瞳仁从微眯的眼眶里挤出去,湛蓝的天空铺展开来,流云露出得意的笑脸,我知,它是天空的孩子。那一刻,忽然心生羡慕,羡慕它有这样一个宽容的怀抱,肆意地摇曳自己独有的风姿。
浸泡在这漫长的时光里,大多时间被毫无边际的幻想所占据。慵懒地睡一个下午,傍晚爬到山顶看夕阳,略带着几根尖刺的温柔之风穿过我的身躯,扰乱了几缕青丝,吹断了思念的涯。端坐在草丛间,看尽夕阳留在世间的最后一抹笑意,疼着的心暗生出慈悲,终于,原谅了那份与生俱来的孤独。孤介女子,出让给岁月一双忧悒的眼,一弯枯盏的眉。
原谅时光的不宽宥,我站在它的背面,钻进它不小心遗留下的缝隙里,掠抢了一份被岁月尘封的恩慈。
前些日,小姨从上海归来,看到我没有化妆的脸,惊讶万分。
为什么不化妆。
不会。
来,我教你,教你做一个精致的女子。
不想学。
为什么?
素颜挺好。简单挺好。
她转身气恼的对母亲说,姐,你家丫头指定嫁不出去了……
母亲看我一眼,微微笑了。
从来不化妆,花大把的时间打造一副精致无痕的面具,不如翻一本书,写半阙词,不如沏一杯茶,不如做一小段梦……闲来的时光总归不会浪费掉,就算是发呆,也定是朝夕不负,风雨不悲。
一朵女子静坐铜镜前,描眉画唇,穷饰精妆显妩媚,也未尝不是件乐事。只因我,习惯了素颜不遮。清风为裳,玉露代粉,只求做简单女子,静默不语。何时起,坚定的内心再不起波澜。
许自己,此生素颜清和,不填胭脂水粉;
此生,只为一人缱绻低眉;
此生,桐花万里路与君初相识;
此生,拆卸了矜持,等一个人带我出城。
一个人,对镜贴花黄,璀然一笑,又听得悄悄红叶闭梳窗,淡雅洒然。一朵女子,痴守着一份素心,在这幽幽之风中研墨执笔,诵读诗书。那些值得一生信奉的本真,也许是前世遗落在奈何桥头的一滴泪,此生,幻化为内心最洁然的纯粹依旧跟随着灵魂,哪怕漂浪求生,餐风露宿。
岁月长,衣衫薄,与其觊觎着生命无法企及的高度暗自嗟叹,不如归于当下,静坐一隅,许灵魂片刻的干净。摘下那份厚实的面具,让心灵呼吸些新鲜空气,不奢望一生稳妥不惊,但求静好的岁月里能把心妥贴的安放,无尘为华,纯净为贵。更添半盏香茗,暗自妖娆,舞尽风华。
把心交出来,交付给灵魂,一笔一笔地清算历年里被束缚的薄凉岁月。如果生命允许,请赔偿给昨日一份闲看流云的洒然,赠予今朝一抹宠辱不惊的平和,再为明天,储备一席流水落花随风去的淡泊。
岁月静好,日光如初。希翼时光能够带走现世的不堪,回旋之时,记忆重温着生命的美好,缓缓地就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