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加月楼,不过因为他的网名跟她曾经男朋友的只有一字之差。
女人曾经吃了男人的亏,但是岁月洗尽幽怨,越隔的久,就越只记得男人的好——男人不同,即使曾经吃了万千女人的亏,都只想赚更多的钱,让眼前的女人闭嘴。
兰芝喜欢月楼的网名,秋水无尘,如大千世界的梵花清灯,如滚滚红尘的槛外观棋人。
二月,兰芝26岁生日的时候,她回了夹江县城老家一次.
女人24岁之后,都不多愿意过生日,祝福欢笑之中,总夹杂着急景凋年的感伤味道.
白发苍苍的外婆,依然执着她的手,慈眉善目,问遇见合适的人没?哪里人?多大年纪?每个月多少工资?
兰芝总耐心回答,满心的愧疚,满心的急迫.
就在故乡的哪个深夜,兰芝半夜爬起来上网。
月楼在。
深夜1,2点的时候,他还在。
兰芝问,一边抽烟,一边看毛片?
月楼半天才回答,不会抽烟,不会赌博,不会喝酒,只会泡妞——你现在在哪里呢?这么晚上网!
她幽幽地叹息了声,说,老家,夹江,家里人催结婚啦。
月楼说,夹江,就是瓷砖之都吧?青衣江畔,千佛岩旁。
兰芝惊讶地问,你来过?
月楼笑,说,中国哪里我没去过呢?
兰芝好奇地问道,你过来做什么?
月楼回了几个字,看裸体舞蹈表演,就你们县城那和平桥旁边的电影院。
兰芝说,跑这么远,从成都过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月楼说,你们那才有乡土气息哈,逗你的,我过去是专程去看你故乡的——还在你们县城的老槐树上刻下了你跟我的名字,岁月苍老,字迹永在。
兰芝又是一愣,说,开什么国际玩笑,假打哈。
月楼半天才回了句,是在某个县城的槐树上刻过名字,但是不是夹江,名字不是你的,月色让人错乱哈。
兰芝听了几首歌,喝了杯柠檬水,翻了几张自己在巴基斯坦的照片。
月楼一直都没回信息,兰芝才问句,你在忙什么呢?
半天月楼才回了句,我离婚了,正在以泪洗面,泣不成声。
兰芝诧异地问,你结婚了?又离婚了?不会吧,我怎么不知道?
月楼笑,说,早知道洞房脱裤子的时候就该打电话通知你了哈,见证爱情。
兰芝骂了句,流氓,滚远点。
月楼的QQ头像马上逐渐在屏幕上黯淡下去,如北极短暂的极光,如大海退潮后短暂闪光又被卷如深海的扇贝。
回成都后,兰芝加紧了相亲的节奏.
有时候是同事陪着,有时候是月秋陪着.
见面的茶楼,装饰典雅,翠绿的屏风上是一生都飞不出屏风的画眉——看上去精致多彩,走近了线迹斑斑。
爱情是年轻人挥霍时间的咏叹调,相亲是青春尾巴上人的通行证——这些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挣扎久了,先是期望救生艇,最后发现海风呼啸,人际罕至——就开始祈祷救命的稻草,如果连稻草都没有,他们最后都自己锻炼成了水手。
男人总是说,兰芝总是听。
男人总是说自己的善良,谦逊,孝敬,责任感——有时候,男人说着说着,就走神,回神可能发现自己描绘的这个人有点不像自己,都有种孩子撒谎后的羞赧与自责。
清茶竹叶清,一杯平常心。
窗户外高楼拔地而起,穿梭的车辆呼啸而过——所有的人群都如雨前疯狂赶路的蚂蚁,都期望在暴雨之前找一个地方,抓一个还那么顺眼的人,凑合一生——能凑合一生不,其实他们自己都没答案,走一步算一步罢了!还能如何。
男人喝茶,说话,兰芝靠着月秋,睡眼朦胧。
眼前的男人,屏风山水,窗外白云闲淡,一切都如此安然,如此程序化,兰芝偶尔想呐喊,想挣扎——但是她依然靠在沙发上,神态宁静,语言轻柔。
兰芝老记得曾经那茶楼屏风上的那只画眉。
偶尔她觉得自己也是一只能自由走动的画眉,飞不出这岁月,飞不出这份定的人生。
三月海南黄昏的沙滩。
人迹渐少,脚印被潮水冲刷地消失尽。
四处是吹拂千年的海风,海水溶盐,到处都是时间沉淀的气息。
月楼就立在海湾椰树身影里,暮云合壁,落日溶金。
曾经在七年之前,月楼也坐摩托,飞驰在海岸上,双手平伸,拥抱海风。
他凄凉地在晚风中回首这风烟彼岸,人声稀少,风中沙粒流淌,飞鸟自由。
他笑笑,喃喃说,我操他奶奶的,又被迫自由了,人生真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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