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给我一个理由,让我相信生命无限,让我相信真情永恒,可以吗?
顺着漆黑的楼道,我一个人回家。这栋楼,有六层高,很寂静,没有人的呼吸声,也没有一只路过的蝇虫。我开始想象一种意外的劫持,可是,我很平安,开门,进到屋子里。
母亲,整整一个下午,你和父亲都去给亲属帮忙。那个六十五岁的孤寡男子,是我们的远方亲戚。在某一个夜晚或者清晨,悄然离世,这是一场意外,是事故,不是故事。
他没有一件像样的家产,房子是租的,房间寂寞而空冷,弥漫着淡淡的煤烟气味。这是一场孤独的告别,生时也不繁华,离去也无人知晓。这一生,他也曾经和一个女人,在一个屋檐下吃饭,烧柴,垒窝。后来,那个女人,因为他的贫穷,因为他的嗜酒,在一个雪夜潜逃,没了踪影。
父亲说,他真可怜。然后又恨恨地感概,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母亲,你开始讲述整个事情的经过,而后,你笑着对你的儿女们说,人啊,好好活着,才是正道。
厨房里,父亲炖的老母鸡又开始飘逸出古老的香味,里面有十三香,有整粒的花椒,父亲还加了桂皮,他说,味道,是要慢慢沁入的,断了电的高压锅,也不许打开,父亲说,还需要时间。
开始喝酒,喝自家酿的葡萄酒,颜色嫣红,像桃花的蕊,开放在无色的酒杯里。
父亲说,明天要去殡仪馆送他走,他没有子女,但他有兄弟,即使我们的血管里流的不是一个家族的血液。
父亲还说,那个亲戚,手机里保存的都是女人的电话号码,警察拨过去,她们都说不认识他,吱吱呜呜的,没一个女人为他的离去难过,没一个女人肯承认与他有过的曾经。
还不如过路人!警察们很失望,说真是个笑话。
母亲拌的家常凉菜里加了炸熟的辣椒油,火辣辣的,父亲的额上开始出汗。
母亲说,生命很脆弱,没有理由不珍惜。纠结是很傻的一种作为。母亲看着我,我看向旁边的镜子。
脸色有点苍白,母亲,你看着我说,以后,学着喝点白酒,暖暖。
我们都笑了。在厨房里,帮母亲刷碗,水龙头里的水流得很欢畅。母亲在身边絮叨着,她很慈祥,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把自己的孩子呵护的贴心贴肺。
三月,水一样的春愁啊,迎春花就要潺潺不息地开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