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姓范,范小小是妈妈随口给我起的名字,我是家里的第七个女孩,也是最小的一个。要是老百姓的名字也有传奇的话,那我就应该算上一个吧。
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可怜的老范家把宝都押到了我的身上。妈妈生闺女都生怕了,用她的话说,“早时候有那么多的办法就好了,你姐姐的姐姐都省了,我还不用受那么多的罪,吃那么多的苦,好年代都叫你们赶上了。”我们家最要命的还是我爸的死脑筋,非要我妈生出一个带把的养老送终不可,所以家里都有六朵金花了,还是要我妈继续生养。自从妈妈怀上我以后,爸爸就常念叨,“这回再生个赔钱货,你自己过吧,这个家我也不要了!”
那个时候我们家虽然破旧不堪,可那也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窝呀,到现在回想起来还都觉得温馨可爱呢。那是一座矮矮的三间小平房,里面住着我们家三代十一口,爷爷奶奶的屋里挤着四个姐姐,两个小姐姐跟着爸妈睡,我自然是要跟着妈妈了。听大人讲,院子里原来还有一座厢房,因为家里经常断炊,早就扒掉卖吃了。在妈妈的窗外还有一个大猪圈,年景好的时候奶奶就要去买回一头小猪仔喂养着,这样到了年底时家里的伙食就会丰盛些,这个年也能过的热闹多了。遇到不好的年景家里就连猪仔也买不起了,奶奶又把心事放到满院子乱跑的鸡鸭身上。天天除了挖野菜喂人喂禽,再就是眼巴巴的瞅着鸡屁股,凑够整数就去换成零用钱。院子靠南墙的地方还有一个用玉米秸子搭建起来的草棚子,里面堆满乱草杂物。等到把棚子扒掉烧光时,就只有一堆破烂丑陋地趴在那儿,只有等到秋天玉米收获后,它们才能被遮盖住。在我们小孩子的眼里,空旷而杂乱的大院才是我们玩耍的天堂啊!日子过得再紧,也是大人们的事,我们只管着无忧无虑地玩就是了,那时的穷日子过得多么开心哪!
听大人讲,妈妈刚怀上我的时候爷爷就过世了。当时家里如果有钱的话,爷爷就不会去的那么早,可偏偏我们家缺的就是钱。全家人连大人穿的都是补丁罗补丁,小孩的衣服像接力棒似的一个一个往下传,轮到我小姐姐的身上连原来的花纹都看不到了。全家人的肠子一年之内要有半年是闲着的,哪里还有闲钱去买穿的?爷爷得了病以后一直扛着,家里人凡是能打听到的土方子都用上了,结果是越治越严重,眼看爷爷不行了才往医院送。医生告诉我们,回去料理后事吧。就这样不久,我那辛苦了一辈子的爷爷,在离开人世间的时候只能睡在一口廉价的薄棺材里。范小小我也只能躲在妈妈的肚子里,和妈妈一起感受并见证了丧失亲人的巨大悲痛。
痛定思痛,自打爷爷走后,妈妈再也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干起了拾荒的营生。只是那时生产队管的紧,妈妈天天要出大寨工,拾荒只能是业余的了。
拾荒是老百姓关于捡垃圾的又一种称谓。妈妈早就看到有人见捡到些破破烂烂的东西整理出来,再卖给串乡的货郎,或是到镇上卖给废品收购站,且比出一天工只挣一毛钱强多了。几次回家谈起都遭到爷爷的强烈反对,妈妈一直也没敢付诸行动。爷爷过世以后,妈妈就不管不顾的往家里捡破烂了。刚开始时奶奶嫌乱,姐姐嫌脏,爸爸更是不屑。等到妈妈把卖破烂的两元多钱拿回家的时候,全家人都皆大欢喜,这可要抵得上爸爸一个月的大寨工啊。妈妈用这点钱买回一包火才,一斤灯油,两斤盐,妈妈居然还买回一斤全家人从没尝过的鲜酱油!事实胜于雄辩,家里人的反对声戛然而止,只是还是没有人伸手去帮妈妈一把。妈妈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依然卖命的干下去,自然也就更辛苦了。妈妈的话语不多,却把心里话都告诉了后来的我。我很心疼常年操劳忙碌的妈妈,心也和妈妈贴的最近。
后来因了我的出世,在家里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妈妈为我差点儿送了命,爸爸为了我真的离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