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披靡狂啸横扫了大江南北的隆冬气数所剩无几了,再加顽抗也终是旧日英雄。再过时日,旗下的残兵败将难逃死水泥潭,那时细雨迷蒙,枝柳抽芽,会繁生出一片新天地来。气候再大,也是一场流沙盖过一场流沙。浩浩千万里,时晴时雨,近至墙垣,远至云霄,雄赳赳唱着一出出平凡与不平凡,柔、烈、明、暗更迭,粗、细、高、低互描,俨如一幅幅墨画,唱出了动人,又定格了淡然。无声无息间,天与地化为孤影,藏匿草木从林,驰骋禾田山水,静如处子动若脱兔,在苦海上蜉蝣,依旧心阔神舒,已成仙境。
试问世上有几人,得以在凡间游走,又不踩凡间浮萍?
绿草悠悠,我便是闭眼不观日月,也难逃对往日的寻觅:逆流而上,远眺而去,那人面带桃花笑,手执一顶莲蓬,细腰长发,柳叶弯眉横卧斜阳正好处,待我停船靠岸,琴笛合奏,你我相见恨晚,宁为鸳鸯不为仙。
这个梦,也许不存在,但相信很多人都做过。因为向往美好,所以相信爱情。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很多不可能会变为可能。看似酸溜溜的句子,也许曾经自己觉着发笑,暗藏深意。假如你只曾给过我一个梦,我也愿意始终记着你。爱情的存在,不一定能驱逐掉所有现实生活里的黯淡,但一定能教人学会懂得欣赏。这股向心力潜移默化中促进着你,改变着你,注入一股新生的力量,能在险要的地方攀爬,更无畏那些不疼不痒的灰霾,爱情,不是拯救,是锻炼,爱情,不是神游,是旅行,爱情,不是金光闪闪的宝石,是一块能让人看得更多更精微的放大镜。
一任把情与爱比作是风花雪月,未免偏执了些。蜂追蝶,鱼恋水,水为滩,窸窣平常,不一定非得都是多么多彩,一个“双”字,已经可以代表一切了。自是懂的人懂。
世上有几人,能摒弃争斗?
曾为歌舞场脂正浓,粉正香金满箱,银满箱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几百年前的红楼梦,早已阐述得明明白白,可现在,不还是争权夺利,争名夺财。大道理一捆捆一筐筐,可没有几个人愿意去抓,因为这个世界太美好了,也因为这个世界太残酷了。
似乎什么都要去争抢一番。想活得体面的人爱争名,哪怕一文钱没有,自尊心强的人爱争面子,三天不吃不喝,也要堵在损我颜面之人门外,不认错决不罢休。爱财之人争金银,白天挣不过瘾晚上加,今天不够本明天拼,一万望着十万愁,百万看着千万恨,数字就像无底洞,到底多少才是多,多少才是够本?没钱养活爹妈是不孝,有钱无度挥霍是无知,什么都想比一比,吸毒要比,打架要比,超速飙车也要比,明星把百姓没做过的事做了,把罪犯梦想的事也做了。
大鱼吃小鱼,小鱼咽不下气,要吃虾米,吃不了虾米,也要和癞蛤蟆争肤色代言。只要累不死,就接着争,能争多少争多少。大了是官爵市场,小了是一盘黑白石子棋。天下一盘棋,不争哪来的枭雄,秦始皇不争哪来的天下大一统,汉武帝不争哪来的民稳边疆,似乎争是卦里的一条签,落得上上签就是耀,落在下下签就是浊。
世上有几人肯满足?
地上跑的羡慕天上飞的,渴望一览无垠,渴望云游四海,天上飞的羡慕地上跑的,可以免去不少奔波劳苦,安详片刻的安宁。
亨利希·伯尔笔下的渔夫。游客看着在船上打着盹儿的渔夫,极力得开导:“今天天气很好啊”“您不出海捕鱼?”“我明天后天的鱼都捕够了”“请您想一想,要是您今天出海两次,三次,您就可以捕到三十多条,五六十条,甚至……”“要是不止今天,而且明天后天、每个好天气都出去捕二三次或许……您知道,那情况将会是怎么样?”“不出一年您就可以买辆摩托,两年就可……三四年不定有了渔轮……建一座熏鱼厂……可以坐着直升飞机……”“然后怎样呢”“然后嘛,就可以逍遥自在坐在这里的港口,太阳下打盹儿,眺览美丽的大海”“我现在就这样做了”渔夫说。游客猛然想起,他也曾以为,只要好好干一阵,有朝一日就可以……对渔夫的同情,变成了一丝羡慕。
幸福总是被我们拒之门外,而幸福在天边的一个衣角,却被我们时刻构想着。满足总是能最快找到幸福。
冬去春要来,世上有几人,抱怨着乍暖还寒,又有几人,依依不舍着屋檐下的冰挂,记得冷风也曾跟我接过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