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不会哭,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我以为这不过是一次寻常的分别,不久便会重逢,可看着车子将你们一个个载走,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四年,这一场青春花事,终要散场了,曾说要为这场相逢里的我们写一篇像样的文字,写我们的遇见,写那些琐碎的美好,用一纸青春的笔墨回忆点滴丰盛的往事。可,终究没能打理好情绪书写几个字,或许,这只是宣泄,又或许,有更深的怀念。谁知道呢,那些散落的都飘进了风里。
我们,自此,别过。
再一次回到那座城时,天是阴阴的灰白,车站有往常熟悉的气息,坐上十路公交车后排靠窗的位子,莫名的惆怅。手机因耗尽电量自动关机,没法和任何人联络,拖着一夜辗转行程的疲惫身躯默默穿过人行道,穿过校园那条以往上课必经的小路,穿过一幢幢公寓楼回到我生活四年的那个家。满地的行李和杂物,横亘在视线里。
来不及问候,来不及拥抱,邮寄行李,打包装箱,办理手续,四处都是忙碌的身影。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刮起了不小的风,手里捏着刚领来的两纸证书一袋档案,心在那么一瞬间变得极其空,仿佛被人用一种器皿抽干了一般,轻轻的在体内浮着,没有丝毫厚重感。毕业了,一切,就以这样的方式,宣告着结束,又诉说着开始。
还在返校的途中就收到雯子的短信,她问我,你怎么没来。是啊,我怎么没早点去,二十七号,你们已经收拾好行囊踏上一程归途,而我却辗转两地姗姗来迟。终是没能再见一面,还说要给她传的照片依旧放在相机里,还说要一起再去走一走这座城,都已然无法实现。她说,她是有遗憾的。也许,在面临分离时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丝丝的失落,想到还没说过的话,还没完成的故事,都没有时间去一一经历,总是有些不甘心吧。傍晚收拾书桌里留下的东西时看到了我们的一张合影,零九年拍的,两张灿烂的笑脸,我记得那会儿我们一起看S君的比赛,结束后在广场拍照作了纪念,一晃,三年都过去了。在那座城里,算起来我和她是相识最早的,刚开始军训的时候我们就挨着彼此,一起做很多事情,那会儿她还留着自然卷的发,有一张好看的面庞,真像个新疆姑娘。这么些年一起走过来,之间的情谊,浓也好,淡也罢,终究明白,有些人走进了心里,便是一生。
前几天白白还在校内上说,最后一次回来要和我好好相聚。可还是未能如愿以偿,毕业了,成了一个社会人,被一些法则束缚着,总不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慢慢的,终要学会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收敛起锋芒,展露出恰当的神色,有些累,有些无可奈何,但别无选择。只身一人北上,我不知道有怎样的动力支撑着,以前总觉得她会留在长安,或是继续上研,或是去一家公司从事喜欢的工作。还记得那日在东大街的小聚,一起看了场电影,吃饭的时候我们聊了很多,她一直好奇我那段工作的经历,而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其中的不易和挫折,还记得我们一起回长安的火车上她灿烂的笑脸,我把压在心底没告诉任何人的那段往事说给她听,白白,她该是知道的,那是段遗憾,但也因着这份遗憾,我才遇到现在的自己和现在的他,如她所说,也许一切冥冥之中兼是注定。就像我和他,她和他,我知道在那样的对待里她终是受了伤害,但也因这段经历成长了不少,有一个人,参透过我们的生活又离开,这一切就是这样自然却残酷。从前她说过,我就像温润的玉,总能让她安心,而我,亦被这样的贴心和温暖包围着,走过了四载,如今人各两方,惟愿一切安好便好。
你离开这座城,从此没人陪我说话。这是那天告诉小冕的歌名,也是一句想对她说的话,自你离开,还有谁可以在身边陪伴,和我说说真心话。我走的那早,本是不想叫她送我的,她打来电话的时候我还犹豫了一阵子,我的姑娘,我只是不想面临一场和你的分别。那会儿送其他几个孩子走时,她只是深深的望着我们,一滴眼泪也没流,她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心里难过的一塌糊涂却不能像我们一样流出眼泪。有什么关系呢,我自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那些难过,那些不舍,她都倔强的埋在心底最深处。送我走的时候,我放下行李轻轻的拥抱了她,摸着她的头发,只觉言语哽咽,太多想说的话,一时间竟卡在嗓子眼一句都出不来,我告诉她,去了北京照顾好自己,我的傻姑娘,我分明看见她眼里盈盈的泪水倔强着不肯落下。车子开走的瞬间,我坐在后座任泪水一直一直往下落,他握着我的手,紧紧地。回过头隔着车窗后视镜看她,她伏在猴子的肩膀上,离我的视线越来越远,最后成了黑点般的大小,我心里隐隐的疼,越来越深。这四年,一直是她懂我。我过去沉溺过的往事,我现在生活的所思所想,她是懂的,也总能在每一个或快乐或忧虑的日子和我说说话,面对面,或隔着电话,长久的聊天。也许我们是一样的女子,一样的境遇,一样的憧憬,一样的想要长成自己喜欢的那个样子,因着如此,在喧嚣吵杂的生活里遇上彼此,便没有再错过。
坐夜火车的时候,给阿静传了条简讯,我告诉她,不要怕,我们都会有想要的未来。这个未来,虽然不知道它在哪里,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姿态呈现在我面前,但我始终愿意去相信,或者说愿意用这种自我暗示自我慰藉的方式去执着信着,会有那么一天,我们过着想要的生活,围坐,闲聊,那时,自是希望彼此都能喜乐长安,有一人愿始终不离陪伴左右,有个调皮的小家伙绕膝嬉笑,纵然会被现实的生活磨去耐心,也能在自我调节中悉获一份闲适的心态。她是能和我用方言沟通的人,在那座城里,我们有幸辗转两地来到同一个地方,住进同一扇门,她的床位靠着我的,她给过我许多温暖的回忆。我总是喜欢挽着比我高一些的她的臂弯,就像小冕说的那样,在阿静那里总能感觉到安全和踏实,那是一种舒服贴心的依赖,很自然而然的,让人愿意去走进她的生活,看向她的眼睛,牵住她的双手,然后笃定一生的友情。
舍回来的时候带了他一起,一个有些腼腆的男子。这是以家属见家属的方式。记得以前宿舍卧谈的时候,总会说到感情方面的问题,那会儿总说谁谁要是找了另一半,一定要先领回来让我们看看,先把把关。如今,她领了他回来,只停留了一下午就要离开,送他们上车,看他们离开,只有满心的祈愿,他们两人能长久相伴幸福完满就好。没有太多人知道她乖巧外表下不甘平庸的内心,也没有太多人知道在感情这条路上她受的伤害,四年时光,从青涩的模样到娴熟的姿态,生活真是教会我们太多东西,走走停停,脑里依旧存着她的身影,初来时的她,熟络时的她,分别时的她,一直以静默的方式存在着,恰是这样的静默,深深的走进了我的生命。她曾对我说过羡慕,而我只想看她安好。那些疼痛的惆怅的往事,因她在对的时间里遇上了错误的人在回忆里以悲伤的基调上演着,而我愿意陪着她等一场终老的爱恋,等有一人懂她,护她,生生世世。
猴子说,若是有一天她想我们了,就找个人把自己嫁出去,而我们最近的相逢就是在她的婚礼上。看着短信上这样的话,牵出一个笑容来,却含着些许的苦涩。我原想,她是我们中间最安稳的一个,接受家人的安排,从上学到工作再到结婚生子,一切顺着这条线走下去,却不知她也有她的苦,是说不出又吞不下的难言情绪,不能选择也不能违背。听起来有些宿命的意味吧,那个能和她聊得来的人,能陪着她的人,却没有和她在一起的资本。很多时候我在想,我们爱一个人,这份爱,到底会不会被现实中的种种阻碍冲散,比如说门不当户不对,比如说距离,再比如时间的流逝。会不会有这样一份爱情,任世事如何变化,任周遭如何阻隔都要走成长久,哪怕会和亲人反目和友人疏离,哪怕全世界都背弃了这个人亦是无悔的跟随。答案无从得知。无论怎样,我们都尽力吧,未来的日子,总是希望你过得自在,舒心,能和爱的人携手共白头。
她没等到和我见一面就走,这四年到结尾,才知她的脆弱。答辩完那天聚餐的时候,她洒落了这四年加之都不及的泪水,任谁安慰都不能停止,而我只能看着,我心想,哭出来总会好一些吧,把四年的不舍情谊宣泄出来,把这一年的辛苦都化成泪流走,从此就要收拾好心情安然行走了,再难,再苦,没有人慰藉的日子也要自我调节。她是心思简单的姑娘,以前,我总是羡慕她这样的心态,不会去多想那些扰人的事情,也就没那么心烦,久而久之,也看出了她内心的无奈和不安,那是生活赋予的不安稳的状态,越是渴望安定,内心的失落会越大。大侠,一切总会好的,不是麽。还记得那会儿我们仨一起下棋,满盘的阻碍和困扰,而最终我们都会抵达那个一心朝向的地方,会摆好人生的位置,从起点,一步一步的经营。
四年时光,自此别过。
我信,情谊绵长,自不会随别离而散,会再相见,带着朝阳的光辉,披着晚霞的绚烂,如初见般,笑着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