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记得我是有过一条暗红格子棉布裙的。是不是呢?腰际窄窄的一束,裙摆很宽大,长及脚踝?
唔,没错。那是我从奶奶那儿争取到置衣权之后买的第一条裙子。时间过得好快啊。时间像什么呢?是了,那段时间你总是重复那句网上传的很疯的话。你说时间就像卫生纸啊,看着挺多的,可是用着用着就没了。
你这样说的时候我总是笑,十足是个傻子。有什么好笑的啊,我应该感觉悲愤。不是么,痛恨这时光的易逝。
想到这儿的时候,我怎么又感觉鼻子酸酸的呢?你告诉过我的啊,人是要经过成长的阵痛才能长大的啊。
2、
我是有过那么一条暗红格子棉布裙的。
我是穿着它去见你的。我散着头发,发梢可能还滴沥着几滴水珠。那时候真是胆儿大啊,洗过澡素面朝天的就敢出去见人了。还是见你这样晃瞎人眼睛不偿命的主儿。
事实上我的眼睛可能真的被你晃瞎了。因为后来我怎么就再也看不见比你好看的男生了呢?
你的朋友,准确地说,是陈小胖,陈小胖说我的样子好看呢。我得意地冲你扬了扬裸着几粒雀斑的脸。你上下左右端详了我半天之后乐了,你说还真就没发现呢,一死丫头片子。
你笑笑地看着我。于是我知道你又说谎了。你心里恐怕正得意着吧?
是啊你总是说谎呢。可是我总是笑眯眯地看着你不去拆穿你,因为你的心明亮亮的在那儿呢,嘴巴里说的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3、
我近乎疯狂地想起了我的暗红格子棉布裙。傍晚时分我用脚不沾地的速度冲回家,将衣柜里的衣服倾倒一地。
奶奶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眼镜几乎滑到了鼻尖上,于是她的眼睛从镜片上方像探照灯一样审视着我。
怀疑我有思想问题时,她一贯采用这种表情。我一转头与她对视,她立马垂下眼皮,将手中报纸抖得哗哗响。
在我把林诺七岁时的吊带裤也抖落出来之后,这小子刚好放学回来了。他用一个优美的弧线把手里的篮球扔到墙角,然后冲我大吼一声:林樱你干嘛呢?
奶奶在一旁幽幽地叹了口气。抽疯呗。她说。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林诺这小厮半分没得她真传,这片刻功夫就沉不住气晃悠悠地过来了。我猜他是怕我把他小时候画过地图的开裆裤给抖落出来。这个十八岁的小孩,唇上才刚刚长出一些些黄色绒毛,就整天以大男人自居。
林诺拽我。腾腾腾,把我拽离作案现场。
我瞪他,你干嘛?
你干嘛?他回瞪我。
我们就这样互相瞪着眼睛,像斗鸡一样摆着架势。林诺的眼睛特别好看。黑白分明的,清澈,两排长睫毛覆着,再加上一对浓眉,愈加英气勃发。
这个小孩儿是我的堂弟。十八年了,我们相亲相爱。
我瞪着他,慢慢地就有一点点难过像潮水渐渐漫过沙滩。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林诺的眼睛,和你很像?
4、
在终于搞清楚我为什么在衣柜里大肆翻腾之后,我们家的老江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巧巧地指了指窗边的藤椅。
我真是佩服我创意无限的巧手亲奶奶。我的裙子,正以无比任劳任怨的姿态被二次利用着。它被改作成了一个藤椅靠垫,正斜躺在椅背上。颜色黯旧的,像洗不净的血渍。然而手感棉柔温暖。
我又想起旧时光。还真是短暂呢。然而却像这靠垫,颜色黯旧而质地无比温暖。事实上那条裙子在经过一次水洗之后就疲态尽显。我曾经那么喜欢它。
我曾经那么爱你。
时间是一扇扇不可翻转的门,在我们身后砰然关紧,严丝合缝。没有倒转的可能。
5、
林诺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图书馆。他兴高采烈张牙舞爪地叫:樱子我请你吃冰激凌!
我大吼出声:叫谁呢?樱子这俩字儿也是你叫的?
我的大嗓门可真是振聋发聩,大家纷纷扭过头来看我。Sorry!sorry!我像小乌龟一样慢慢缩回了脑袋。
这孩子严重没大没小。
他说他得了平生第一笔稿费,要请亲爱的樱子姐吃甜品。是去典雅的公主殿堂吃甜品哦!
我乐。傻小子行啊。最难能可贵的是没忘了她老姐,真是可歌可泣。
可是,坐在林诺口中那个典雅的公主殿堂,我怎么又想起你了呢?
我是不是患有间歇性重温记忆症?还是,你本持有让人无法忘记的魔法利器?
我想起你。当初亲爱的你。你也曾拉着我的手坐在这里。你可不像林诺似的狼吞虎咽。你不吃,用手臂支着脑袋看我小口小口地抿。
亲爱的你,你知道当时我有多颤抖吗?为你凝视我的目光颤抖,也为那盅小小的冰激凌颤抖。因为我知道,就这小小的一个,可以换好多红豆冰呢。
你说好吃吗樱子?
你说等毕业了工作了赚钱了我天天带你来。
你说虽然我们不是子弟,但是以后我要让你过得比子弟还子弟。
你知道吗,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动听的情话了。可是亲爱的你,光阴碾过之后,你在哪里?
6、
我看着诺儿的狼吞虎咽,忽然地就落泪了。我伸手过去揉了揉他乌黑的头发,我说诺儿对不起。
我说诺儿对不起,是姐不好,没有让你和奶奶过上好日子。
诺儿的嘴巴停下来,他瞪大了眼睛,他说姐你没事儿吧,请你吃个冰激凌就感动成这样,要是请你吃顿西餐你还不得哭死过去。
我扑哧一下乐了。眼泪鼻涕混作一团特丢人。诺儿看着我,忽然像小大人似的特深沉地对我说,没有什么会是不可忘记的,重要的是不要总是提醒自己去想起。
我狠拍他的头,小破孩儿你知道个屁!
他哎哟叫,乖乖垂了头。
那天也是在这间屋子里,也许可能就是这张桌子旁,你用手臂支着脑袋,看我小口小口地抿着冰激凌。
你的眼睛真亮啊,天上最大的那颗星星也比不过你呢。
你看着我。就那么看着。
我舔了一下唇角的奶油,甜滋滋地问你:你爱我吗?
你乐,一撇嘴角。你说少来恶心我。
你说我对你这个小孩儿吧,也就是指甲盖儿大小的一丁点儿喜欢而已。
你笑笑地看着我,露着一口大白牙。于是我伸出拳头轻轻捶向了你的脸。
打死你个犟嘴的。我说。
我笑得好大声啊。因为你按下我的拳头对我说,拜托你了小姑奶奶,拜托你淑女点儿。
7、
是啊你总是说谎呢。你总是说林樱你怎么这样你怎么那样你怎么这么讨厌烦人可是你还是把眼睛笑得弯弯的看着我。你的眼睛里放着光呢。
记得和陈小胖他们一起登黄山那次,你背着我,明明累得大口大口喘粗气,大滴大滴的汗跟下豆子似的,我甩着脚对你叫,我说我要下来自己走。你却还是低着嗓子吼我。你说林樱你给我趴老实了,我不累一点儿都不累,要不是你乱动。
我乖乖地就老实了。
那时候我多听你的话啊。包括后来你说对不起樱子我们不能在一起了,我也只是乖乖地低声应了转过头去。
好不容易到了山顶,你像扔一截木头桩子一样把我扔在了地上,震得我的脚掌生疼。你呼地一下就躺倒在地上。
那天的太阳可真好。奶白奶白的云彩一朵朵的飘着,好像棉花糖一样触手可及啊。你眯着眼睛,你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我把手放在你胸口,矫情地叫:哇哇哇,真的有只小兔子在跳呢。
你说你真的是要累死了。
你说如果我死了,你会想我吗?
我说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
我把头贴在你胸口,听里面擂鼓咚咚。我说我们永远不分开。永远不。除了死亡。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亲爱的你,现在我知道当时的我们不过是在说胡话。高烧四十度也不会轻易出口的胡话。
其实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8、
真的。其实死亡真的没什么可怕,可怕的反而是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我把做家教赚来的钱放在奶奶面前的时候,这个好多年没见她流过眼泪的跋扈的老太太哭了。即使她一下子把脸扭到一旁,可是我仍旧看见了奶奶的眼泪。清澈的,圆润的,沿着写满岁月沧桑的面颊落下。
奶奶把钱塞回我手里。她说我老了,如果有一天早晨,我忽然就醒不过来了,樱儿,你要替奶奶照顾诺儿。
我的眼泪紧锣密鼓地聚集到了眼眶中,蓄势待发。
我说奶奶你怎么回事儿啊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么烦人的老太太。
奶奶一巴掌拍在我的屁股上,她说死妮子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胆敢叫我老太太!
奶奶七十岁了,可是她的手劲儿还大得很呢,所以说我觉得她再好好活上七十年一定没问题。
她这一拍,我就势向她的身上一倒。我说您哪儿是老太太啊您是资深美女并且还野蛮得很呢。
奶奶哈哈乐,她拍着我的后背说就是就是,我也觉得自己特别牛,瞧我把你们两个养得多好。
我嗯嗯地应着,其实心里酸得不得了,顺势把几滴眼泪滴在她肩膀,不知道后来她有没有发现那一小块儿湿湿的好难过。
9、
林诺是我叔叔的孩子,比我小三岁。林诺两岁那年,叔叔和婶婶齐齐出了车祸。
而我,父母双全却执意要分开。记忆里他们打好多架。谩骂,用手边可以抓起的任何器皿向对方身上砸。他们不是爱人,是敌人。
我六岁那年,他们终于分开。说是把我判给了爸爸,其实是判给了奶奶。爸爸很快重组家庭,在另一个灯红酒绿的城市里。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和诺儿一起成了孤儿。在奶奶三十平米的筒子楼里,相依为命着艰难地长大。
那时候诺儿还太小。冷了要哭,饿了要哭,困了还是要哭。奶奶也总是流眼泪,她不明白好好的一家人怎么说散就散了。只剩下我们三个人,老的老,小的小。
我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们的脸,悄无声息地去洗干净诺儿换下来的尿湿了的小裤子。
水很凉。
真的很凉。然后奶奶把我冻得通红的手捂住她的嘴边呵气。她的大颗泪水砸在我的手背上,热热的。
那时候奶奶还年轻,头发还很黑。
10、
我这浮想联翩的跟放电影似的,那边厢林诺抹干净了嘴巴正用蒲扇似的大巴掌在我眼前晃,特别口没遮拦地在那儿吆喝:林思春,我们回家了!
我还沉浸在回忆里不能自拔呢,于是相当激情泛滥地搂住林诺那还算宽阔的肩膀。
诺儿,我真是爱你。
这小子抖落掉我的手,逃出去老远,用一副特别嫌弃的目光瞅着我说,刚说完你思春,你还来劲儿了。
切切切!什么破小孩儿这是。
闹归闹,特别贴心贴肺地挽着林诺的胳膊经过闹市的时候,我踢着小正步儿牛气得很,恨不能拉住过路的每一个人,笑咧着嘴巴昭告天下:这是我弟弟,帅吧!
这个当年就知道哭就知道吃的脏了吧唧的坏小子。
经过一家运动装品牌店时,我拉了林诺进去。他穿那件蓝色的T恤特别好看。我付钱的手半点儿都没有犹豫。等待收银员找零钱的间隙里,我还冲他抛了个媚眼儿。
这小子又一次嫌弃地白了我一眼。他说你省省力气吧,我可是你亲弟弟。
这个白眼狼。我毫不客气地敲他的头,顺手把找来的零钱塞进他衣袋,买糖吃!
他一撇嘴角,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切!
我怎么一进服装店,就想起我那条暗红格子棉布裙了呢?
想起那条裙子,就又想起了你。
那条裙子是我从奶奶那儿争取到单独置衣权后买的第一条裙子。35块钱。很廉价。可是我特别喜欢。是年少时那种单纯透明的喜欢。
我曾经那么喜欢那条裙子。
我曾经那么爱你。
11、
好不容易从奶奶那儿抢夺回单独置衣权的那个傍晚,我兴奋地跑去买了那条暗红格子棉布裙。35块钱。我攥着钱的手出了好多汗,濡湿了那卷纸币。
从小到大都是奶奶在打理我的穿着。她总是给我穿那种宽大的、看不出腰身的、样式老旧的衣服,并且无论冬夏,校服永远是主打。她害怕我把哪怕一丁点儿精力浪费在穿衣打扮上,她只希望我专心学业,这样以后才能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因为明白了奶奶的心思,所以我从来没有认真计较过。即使我跳着脚对她叫着这什么老太太啊这么专制怎么做的人民教师,可是心底里除了心酸还是心酸从未有过对她的埋怨。真的。
那天我是穿着这条裙子去找你的。那时候的风真好,吹得我的裙摆轻轻飘摇,缠缠绕绕地抚摸着我的小腿。
我去找你。你笑眯眯地看着我,拉着我的手。
大概是第一次看见我穿得这么鲜艳,陈小胖他们一个劲儿地说我好看呢。你生气了,像老母鸡护着小鸡雏一样把我揽在身后。你对陈小胖说起开起开你这绿头大苍蝇给我滚远点儿。我哈哈乐,揽着你的手臂得意非凡呢。
我轻轻靠在你的肩膀上,不说话,听你和陈小胖他们天南海北地胡侃。你不时地伸手拂一下被我的发丝弄得痒痒的面颊,再低头对我阳光灿烂地笑。面前的柠檬汽水泛着细微的泡沫,升腾、炸开,升腾、再炸开。像我心底的小小欢喜,抑制不住地在我的眼角眉梢绽放。
12、
那时候你总是以我的保护人自居,像老母鸡保护小鸡雏一样把我揽在身后。为这,你没少被陈小胖他们取笑,而你依然故我。陈小胖他们在屋里打情骂俏撒酒疯的时候,你总是喜欢拉我去阳台数星星。那时候的夜可真是安静啊,耳边只听得远远的蛐蛐叫和你匀净的呼吸。
记得有天晚上,月亮是极细瘦的一弯。我指着它告诉你说像牙签一样呢。
你敲我的头,不浪漫是你给我的评语。你说,我要把这弯细瘦的月牙儿摘下来,给我心爱的女孩做发卡。
你说樱子这样好不好?
我美得嘴巴也合不拢。
我的傻笑神经异常发达啊。
那年的中秋节,是我们两个人一起过的。我记得那年的月亮特别圆,葡萄也特别甜。在月亮底下我是许了愿的。我相信嫦娥也好,吴刚也罢,他们当时一定是听得见我心里面说的话的。可是又怎样呢。所以说这辈子我都不会再为任何人许任何愿望了,那不过是一个傻瓜在对自己撒下弥天大谎。
那一年的月亮特别圆,葡萄也特别甜。葡萄紫红的汁液沿着你细长的手指流经你的生命线爱情线事业线,一路蜿蜒。我咯咯乐。你喂我吃葡萄的同时也喂我吃了你的手指。只是我忘记看清楚,你的生命线爱情线事业线,是否与我相关联。
后面的事情我不想再说了。
那是我们一起度过的唯一一个中秋节。后来我总说我怕过这个节。真的。即使月亮依旧很圆,葡萄依旧很甜。
13、
我和林诺回到家的时候,奶奶正把一堆旧物整理好装进纸箱。我们要搬家了。要搬离这间我们生活多年的老旧屋子了。再也没有楼梯口的杂物、扶手上铜钱厚的灰尘以及谁晾在走廊里终年潮湿的衣物。可是,为什么我已经开始想念了呢?
林诺说,好多陈旧到泛黄的东西不要带到我们的新家里去,某些有恋旧癖的人给我注意了。
他一边说就一边把我床头桌上的镜框扔进废纸篓里了。
我看他一眼,我说你知道个屁。
他哼哼哈哈地过来了,他说林樱小姐我请问你,屁是你所学专业的术语吗,为啥你整天屁呀屁的?
他说,不过屁倒真是一个不错的形容词,比如某些比天气预报还要没谱的男人说的话,你就当是化学气体短暂影响局部空气。
我怒。这什么小孩儿,妖孽。
林诺这个小孩儿的确很妖孽,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锐利见地。虽然他总是挤兑我,可是我知道他爱我,我们同心同德。
曾经亲爱的你。记得我们说分手那天,我跑回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年少的我们啊,在一起只有一个理由,而分开却可能有成千上万个理由。可是林诺拎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就冲出去找你了。他还小呢,你别记恨他。
他揪着你的衣服领子,红赤着眼睛,脖子上的青筋绷得高高的。他冲你喊。他骂你。
我过去拉他,可是怎么也拉不开。我只剩下哭,不知所云地求你们。别这样。别这样啊。
你看着我。你说樱子你离远点儿,别伤着。
我说不。
我说林诺你胆敢动他一个手指头我马上死给你看。
后面的事儿我不想再说了。真的不想再说了。
14、
林诺出去之后,我又从废纸篓里把那个镜框捡了出来。可是原本一尘不染的玻璃镜面上却沾染了林诺吐出的嚼过的口香糖。这小厮。
我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将它擦干净。
照片上,是穿着暗红格子棉布裙的我,紧紧搂着阳光灿烂的你。你的白色T恤上,有我写下的蝇头小字: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我就这么轻轻一念叨,就忍不住泪流满面了。我多没出息啊。
我哭着的姿势很难看啊,蹲着,抱着那个镜框。后来不知怎么想的,大约是觉得抱个凉冰冰的镜框不过瘾,于是把藤椅上那个旧靠垫也搂了来,蹲在地上继续哭。
哭啊哭,哭到后来我都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哭。其实也不过是对时光的无助吧。
林诺进来的时候,还是被我的样子吓坏了。他没有盯着我哭肿了的眼睛喊我猪头妹,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用力拉我。他说姐你怎么啦?姐你别这样。
他说姐我再也不惹你了。
小样儿的,他长这么大就没这么认真地叫过我。
可是,林诺你很笨呢,你不知道么,有些小孩儿在哭的时候,你越哄她,她哭得越起劲儿越矫情。很不幸,林樱就是这样的小孩儿。于是我哭得更大声了,并且我眯缝着眼睛扭曲着嘴角,用抖得筛糠似的声调对林诺说,我还想吃冰激凌!
曾经亲爱的你,我不确定当我再次坐在那个公主殿堂的时候,会不会仍然想起你。可是我终于知道,你和我心爱的暗红格子棉布裙一样,在我的生命时光中短暂出现,一轮明月般照亮我年少时黯哑的天空,教会我爱与疼痛,以及成长。
每个女孩的生命中,大约都会有这样一轮明月,指引成长,教会感恩,永远心存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