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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伴爱吃橘子，几乎碰到了就买，从不轻易放过。前两天，老伴乐呵呵地提了几斤回来，说碰到一桩怪事，人家卖橘子，掰开一个，让人尝一瓣，这个老汉怪，让人站在旁边吃，管够！只是有一条，不浪费，说桔子皮可以入药，烧羊肉放一点能除膻味，扔了可惜，也不卫生。见我不信，老伴急了，睁大眼睛说确实是真的！橘子不但价钱公道，秤称的也好，半卖半送。我说：“他不想赚钱，怕钱咬手？”老伴说不是每个人都钻在钱眼里的，这里面自有原因，那老汉小时候有个邻居的亲戚从四川带来一筐橘子，给了他家两个，他吃了几瓣，觉得特别好吃，只是家里穷，买不起，每每看见橘子就馋，发誓将来一定要种橘子，吃个够。现在家里种了几十亩，有好多都来不及摘烂在地里了，想想小时候爱吃橘子吃不到，真想请大家到他橘子园去吃呢。我还是有些不解，尽管年过花甲，常在后生面前炫耀“走过的桥比他们走过的路还多”，什么没见过？现在也迷糊了，真想见见这老汉。
昨天，我和老伴在小区门口真碰到了这个卖橘子的老汉，看上去手大脚大，身板硬朗，眉宇间透着些许疲惫，旁边一辆农用车上装满了黄澄澄的橘子，看样子刚到，老伴凑过去捡橘子，我便搭讪着问他种橘子辛不辛苦？一车橘子能卖多少钱？他笑笑说：“好玩，没指望发财。好在孩子们混的不错，不像我打小没志气，就想种橘子自个吃个够。”我老伴说你卖橘子分量足。他左右看看，爽朗地说：“我的价钱和他们一样，主要是不能影响别人的生意，我一般多给一斤、半斤，反正地里种的，多伸几次手摘一下又不会累死人，总比烂在地里好，对吧？”这时我才发现老汉的袖口、裤脚都是湿的，因为夜里刚下了一场雨，可以想象摘橘子不像他说的那样轻松。闲聊中得知橘子是季节性产品，租个门面卖不划算，也没现成的门面等他租。本来可以便宜点踢给商贩，经过他们的手就贵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实惠让给买家，让大家多吃一点，打听到这里是老小区，住的大都是下岗工人，才到这里来卖的。我听得心里暖暖的，问他有没有想过扩大种植规模，他苦笑着说：“橘子树精怪得很，前些年砍了种，种了砍，没少折腾，引进的都是好品种，可是橘子树对气候和地理条件要求很高，明明种下去的是凤，长出来的却偏偏是鸡，没办法。”我问他还会继续折腾吗？他说他一生只想做一件事，就是种橘子，种出好吃的橘子，恐怕活着就难免要折腾。听他轻描淡写的口气，看着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淡定的笑容，我不由得肃然起敬。
买橘子的人多起来，大多不问价钱只管挑，也有人站在旁边吃，看来都是回头客。老汉看着人们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这时，一辆城管的车威风凛凛地开过来，下来两个人，脸色铁青。买橘子的人围过去七嘴八舌地说，人家刚来，种了桔子不卖怎么办？城管说：“一车货满满的，我当然知道他刚来，卖，可以。只是不能在这里卖！影响市容！”老汉脸上的笑容早已荡然无存，眉毛拧在一起，赶紧把电子秤放进驾驶室，不住伤心地摇头。
买橘子的人提着大包、小包拥到驾驶室边要过秤，城管要大家把橘子放到车上去，老汉说：“算了，不用称了，大家拿回去吃吧。”人们没走，纷纷估摸着分量往车上扔零钱。农用车发动了，扭扭捏捏下了人行道，车上的橘子痉挛了一下，怕冷似的挤在一起。
望着远去的农用车，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祝老汉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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