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以为城市里是不会有蜗牛这种小生物的。就像我以为的雄鹰都生在高山之巅,我以为的飞行动物只有在绝境和悬崖处才会彰显魅力;我以为,蜗牛该生存在水草肥美的沼泽,我以为她的胴体那么水润,是不适合城市的坚硬和燥热的。
直到昨晚,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多专断独行,多目光狭隘,多见识短浅。
我以为,原来只是我以为。
正是周末的黄昏,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出去散步,父亲说,我们一家人出去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我听了,就不由得窃笑着仔细打量:父亲是老帅哥,母亲是老美女,兄弟姐妹俱是款款有型,就连十岁的小女也是生的水嫩青葱,明摆着就是一副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架势。
这一家人,儒雅的儒雅,端正的端正,老的有气场,小的有风情,怪不得父亲一脸的欣欣然。
一路走,一路的话题紧紧围绕国事、家事、天下事缓缓展开,家庭会议从卧室、厨房,直接升级为大自然里的一场盛事。
我是微笑的,只听,听父母的闲聊和调侃,听小女依依呀呀地朗诵诗歌,听身边万物喉管里发出的细微鸣叫,听百花丛中叶子与叶子的脉脉情话……我内心很清透,我为人很矫情,我只有在大自然里,才可以看到生存的自然。
这样做的最大收获,就是比别人会有最新发现,不一时,我就在路边草坪里的一根草茎上,瞧见一只蜗牛正栖息在那里。忙唤了小女过来观瞧,她见了这般稀罕之物,自然心起贪念,立即耍起了小赖皮,非要把这蜗牛带了家去,软硬兼施仍是不听,我只好投降。
一时间,全家人都聚拢来,纷纷称奇。就有喜欢招惹是非的那厮断言,这草丛里绝不会只有这一只。此言一出,大家立即分头找寻,果然,就在不远处发现了另一只,恰正好有路人手里准备弃了的矿泉水瓶子相送,遂,将这两只一并捉拿回家。
蜗牛很小,壳儿薄薄的,乳黄色,不带花纹。它们被捋获的心情大概有点糟糕,先是沉默不动,继而,见并无危险,方起了逃逸之心,顺着瓶壁缓慢向上爬行。终是逃不脱。小女顽皮,见他们爬到瓶盖处,便轻轻摇动瓶体,那蜗牛便噼噼啪啪掉将下来,只歇了片刻,又开始下一轮的行动。
蜗牛拿回去,长势良好,没有因环境的改变而感冒发烧,且夫唱妇随,其乐悠悠。
隔日,有客人带着儿子来访,临走,生生讨要了一只去。小女虽然心疼,但惧于大人们的镇压,又有母亲言之措措,答应着晚饭后再去捕捉,小女才只好舍痛割爱。
说了,岂有不做的道理。晚饭后,夕阳正红,我和母亲就在昨晚的那一处停了,俯下身去,认真寻找,却不见蜗牛的影子,正要退缩,而母亲却是执着的。十几分钟后,终于寻了两三只。
正要回转,母亲却大声的叫我,便走过去一看,却也一下子惊了。只见草窠深处,蜗牛的家族们大多三五个一堆聚在一起,都隐匿在草丛里,静静不动。
忽然的,我和母亲就都有些不忍,轻轻合上草叶,离开了那里。
到家后,小女见了,仍是雀跃不已。母亲说,寻遍了草丛,才得到这三只,以后是断断找不到了。
小女懂事的点头,备加珍惜地拿去伺养了。
而我,就在夜的黑里坐了,木然地,就心有酸涩。
尘世之间,一草一木,都各有自己生存的世界。
我们的世界,不想被不相干的人打扰。而蜗牛的,也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