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与老公一起到福州处理一些事,正值假期,车子非常挤,老公只签到两张上铺的卧铺位。本想到车上再调换,一问列车员铺位竟全是满的。因为是白天,也只是四五个小时的车程,随便找两靠窗的空位坐了下来。
正对的下铺床上坐着几个男男女女,应该是去哪里旅游回来的。听他们先是说着各地的风土人情,后争论着生男还是生女更有用的话题。其中有个年长的说,他儿子结婚,买房,生子所有费用他全包了,现在孙子也六岁了,从没有让他们交过一分钱伙食费,他与老伴的收入和积蓄足以应付家里开支。可他儿媳不愿与他们长住,另外买了一套房子,还是要他们出钱。
一个女子接过话茬,抱怨自己的公公婆婆偏心,对她小叔子一家更好,也说婆婆与妈妈就是不一样。说到自己已是一年多没去看妈妈了,要接她出来,她又总是住几天就不习惯要回去。
一个带着浓重的北方腔的小伙颇不服气地说:我妈总是说姑娘好,贴自己的心,这次他们翻新房,我一下就把所有积蓄五万多全寄过去,我姐那么有钱却一毛不拨……
到了下一站,我老公对我说:去自己的铺位上睡一觉吧,这样干坐着会很累。
想到我不去睡他也只好要陪我,我找到自己的铺位,一看离车顶那么近,那么热的天,空调开得又不够,上去一会就下来了。
这时,斜靠在下铺的一个大男孩说:“美女,我这铺位让你睡吧,反正我又不睡”。(被这么年轻的男孩称美女是多久以前的事?呵呵……按年龄来说,他怎么也该叫我一声“阿姨”才对呀。——可见“美女”一词果真是已经被用到泛滥的地步。)
我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与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得知他还只是大二的学生,与我是同一站上的车。也不由好奇:“你不睡,干么花这种冤枉钱买卧铺票?”“还不是我妈,害得我连个伴都没有,我同学在外面车厢呢”。我见到他放茶几上袋子里的饮料,牛肉干,巧克力,杏仁等全是很贵的零食,看他身上穿的衣着价格也都不是便宜的。不由想起一个亲戚的女儿也是大二,前次与她母亲闲聊,说是每个月都要寄差不多两千元作零用钱,那是她自己一个月工资的总和。我当时问:那她以后出来准备一个月要挣多少才够花?亲戚答非所问:反正,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
到了南平站时,站台上上车的人特别多。车开出不久,一个挺胖的男人提着大包小包,身上汗渍渍地挤进来。放下东西,在靠窗一屁股坐下后,就掏出电话:“老婆,车子太挤了,我现在到卧铺车厢了,外面跟沙丁鱼罐头一样,站都没法站,我挤得全身都湿透了……回家一趟真不容易……比陪你逛街还累……呵呵,我家大美女在陪小美女吃饭?你辛苦了……真不想去公司了……”
心想,又是因工作两地分居的,这夫妻感情可真好,才分开就那么情意绵绵的。可富戏剧性的是,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他在打电话:“你在干么?在睡觉?……想我了?……我等会三点四十分的车子到,我必须在出站的时候看到你……几天没见你,我太想你了……我给你带来了礼物……”——口气甜腻得让人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我看到感到吃惊的不止我一个,在我视线内看得到的人中,都是看向他的。而他依然熟视无睹地继续着,可能是因为觉得反正没人认识,或者是已经习惯,抑或,根本就是觉得自己很本事,分明有炫耀的成分在其中……
车子很快到站了,我含笑对那个大男孩说着“再见”,心里却明白,大家都只是人海中的两粒细沙,未必再有机会再见;好奇心也驱使我想看看那个等在出站口的女子的模样,却发现不过一寻常女子与想像中的狐狸精形象相去甚远,看着他们相拥而去的背影,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他们曾经和以后的故事……
从车上走下的人都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潮走出出站口,并很快汇入到人的海洋中。然后,彼此分散,彼此遗忘,谁也不会再记得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