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卯年春节期间,新版电视剧《水浒传》,在省电视台以每天七集的速度热播,也算为兔年新春献上一道大快朵颐的文化大餐。
如此大餐盛宴,怎能不让观众“食欲”陡增?况我乃凡夫俗子,故也难逃此诱惑。
一天晚上,我打开电视机,正巧该剧播放到拼命三郎石秀、病关索杨雄、鼓上蚤时迁三人因偷食酒店的报晓鸡,与店小二发生口角,进而大闹祝家庄酒店一场,剧情险象环生,一波三折,十分引人入胜,看得我如痴如醉,欣赏之余,居然想起41年前我第一次接触古典名著《水浒传》时的往事。
那是1970年的冬天,当时我只有14岁,生活位于松花江下游的林城小镇方正林业局。当时林区的生活条件极其艰苦,吃水也很成问题,职工住宅区中间只有一眼用手压动的俗称“洋井”,为了防止水井冻住,还盖了一间简易的板房。居民称之为井房。那口洋井压起来很费力,而且出水很少,往往压满一桶水需要5分钟。那天下午,刚刚上初中的我在家休寒假,妈妈拿起扁担和水桶要去挑水,我从妈妈的手里抢过扁担来到井房。当我肩挑两桶水踏着积雪厚厚的道路向家的方向行进时。忽然发现路边有几张纸在寒风中刮动,就好奇地站住脚,放下肩上的扁担,捡起那几页纸踹到口袋里。回到家,我将水倒进水缸里,急不可待地拿出那几张纸,原来这是一本书里掉落的,上面讲述的是杨雄、石秀、时迁三人大闹祝家庄酒店的故事。短短的几页未能尽书故事的全貌,我深深的为那几位壮士而担忧,但不知这故事来自何处,心里始终放不下书中的人物。其实我哪里知道,就是这几页书居然像江南水乡小巷地上的石板,为我铺筑了一条通往神奇世界的弯弯小路。
都说无巧不成书,此言不谬。几天后我去一个伙伴家做作业。写完作业,我不由得向伙伴讲起我看到的故事。并深为不能得窥全豹而遗憾。也许是我的痴迷感染了伙伴的哥哥。他在一旁听见我的话,对我说这是《水浒传》里故事,又说你真有缘。然后警觉地朝窗外看了一下,俯身从墙角的箱子里拿出一本缺头少尾的《水浒传》递给我。适值文革,古典名著尚属于禁书,所以他十分谨慎地说,借你三天,看完归还,不要转借。我大喜过望,连连答应。接过书,转身向家里跑去。
林区的冬夜寒气逼人,风夹着雪花在窗外旋舞,我趴在被窝里聚精会神地读着《水浒传》,充分地体验着古人“雪夜闭门读禁书”的乐趣。我深深为《水浒》的故事所吸引,故事在我眼前展开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让我看到高太尉等奸佞小人陷害忠良的肮脏嘴脸,看到屡遭陷害的林冲雪夜上梁山的浩然正气,看到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这样扶危济困除暴安良的英雄侠胆,看到打虎英雄武松为兄报仇怒杀潘金莲西门庆那种爱憎分明的果敢勇武,真有风行水上,快意当前之感。尽管这本书首尾不全,但毕竟聊胜于无,从此这部古典名著《水浒传》就深深铭记在我这个少年的心中,并由此引发了热衷于古典书籍的浓厚兴趣。三天我一直徜徉在这部书里,期限就这样临近了。尽管我读兴正浓,对这部书几至爱不释手,但第四天早上,我还是按期将书归还,因为我懂得做人要讲信誉,人无信不立。送还了书,但书里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场面久久萦绕在我的脑海。我渴望有一天能够拥有一部自己的《水浒传》。
天随人愿。果然有一天,我真的美梦得圆。
随着批林批孔热潮在神州大地的掀起,批判所谓宋江投降主义也摆上了日程。一天我得知为了形势的需要,小镇的新华书店进了几套古典名著,就不失时机地找到书店的负责人——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者,恳切地陈述了自己的想法,并讲述了得识《水浒》的经历。起初,这位长者几番推辞,坚辞不允,我岂肯失去良机,遂继之以软磨硬泡。抑或是长者看出我孺子可教,沉吟了一会,最后诚挚地说:“孩子我答应你,不过你要好好地去读!”当我接过那部散发着油墨芳香的《水浒传》时,从长者的目光里我读出了:鞭策、鼓励和期许。真有如坐春风,如沐春阳之感。于是在心里说一定不辜负长者的厚望。
回到家,我在日记本里写下这样几句话,以纪念这个难忘的日子:
书店抱得名著归,长者教诲暖心扉。
勤奋学习不懈怠,甘以汗水报春晖。
四十多年过去了。这部“韶华已逝”的《水浒》仍被我珍藏。随着时光的流逝,纸张已经泛黄,已近“老态龙钟”,但依然为我所钟爱。究其原因,不仅是因为它圆了我的少年梦,让我对古典名著《水浒传》由一斑而窥全豹,更重要的是它像飘荡在时光河面上的一叶小舟,承载着我的一段宝贵记忆。看到它,就自然想起故乡那家书香醉人的小书店,眼前就浮现出当年小书店那位长者饱含期望的目光,就会在自强不息的路上奋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