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血缘上来说，乔是我的亲闺女，可从外形上看，尤其五官，还真不太像。
早晚我俩常一起在卫生间里洗漱，洗完之后，两人站在镜前摆好表情，互相端详，或者比谁的眼睛睁得更大，或者比谁更丑陋滑稽。
有天，看着镜子里的乔，我说：天哪，你的脸怎么那么长？多亏还梳了个齐留海，要么，真有点惊天地泣鬼神。
乔专注地看着自己，充满怜爱地说：多么完美的一件艺术品。
我一脸愕然：咱俩可一点不像，你是不是应该去找你亲娘？
乔继续着她的自言自语：但凡艺术品都是被拉伸扭曲夸张变形，有别与常态，庸俗之人无法欣赏，你这种俗人欣赏不了也罢，还想自欺，连自己的亲闺女都不认。
平日里也许是化妆品的原因，通常我是比乔白的。又是在镜前，刚洗完脸的乔，整张脸格外的白净细腻柔软，把我比得又黑又糙，而且还又胖又低。
我不由得感叹：比我高也就罢了，你怎么能比我白呢？
乔眨巴着她的眼睛说：青春无敌没办法。
我痛惜地说：这哪像艺术品，实在太普通。
乔真诚地说：我最甘于平庸，平庸是我最高的人生追求。
乔的个子长得太慢了，都快急死人了。在这张镜前，乔先是平齐到我的下巴，再是眉毛、再是头顶、再是她的眉毛高过我的眉毛，她的下巴高过我的下巴……
我总觉得乔又长个子了，赶紧让她靠墙来量，可每次都是毫米未变。慢慢地我也没了兴趣，当再次觉得她高了时，拉着她就去卫生间，两人端端正正地站在镜子前，乔依然嘴唇到我的鼻梁中间，好像还是没变。如果以我为参照物，还是太低了。看着我失望的样子，乔好像还挺开心，说：肯定会长高的，因为她的目标是1米9。
原先不是1米7吗？怎么变得这么快。
乔笑嘻嘻地说，早都改成1米9了，因为1米9就嫁不出去了。
已经14岁的乔每次刷牙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牙刷在嘴里刷一二下刚有点泡沫后，就开始对着镜子吹泡泡，还没有成泡沫的牙膏经常也被吹了出来，卫生间的水池里常有牙膏的残迹，镜子上是密密麻麻的星星白点。每次在擦镜子时，我都满肚子的怒火，也说过她很多次，可她好像从未听见过一样。
有次因为别的事，我俩刚吵完架，乔的眼睛旁还残留着被我吵后没擦干的泪滴，刷牙时，乔红着眼睛依然吹起了泡泡。我站旁边，看着这个嘴巴翘成“O”形，个子高我一截儿、说话常常比小大人还老道的青春女孩，竟没缘由地喜欢她吹泡泡的样子，竟想让她永远这样的吹下去，哪怕把镜子吹得再脏，也一直吹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