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电影《青蛇》可以说给后来的人改拍白蛇传相关影视剧提供了很多的八卦，所以也算是颇有颠覆性的，而小说在我看来，也算是奇书了。
这是一个4P的故事，小说是第一次人称叙述，“我”自然是小青。小青和白素贞相依为命，本为不知人间情爱的蛇妖，却偏被吕洞宾“调戏”，骗她们吃下七情六欲丸。白素贞爱上美男子许仙，小青嫉妒之下竟去勾引许仙，许仙也是来者不拒，导致姐妹反目。不料法海又插了进来要带走许仙，不幸的被小青调戏了一把。小青小白都认定法海勾引、强逼许仙，要杀去救许仙，可许仙事实上是一个卑鄙无耻的男人，他早将姐妹相争看在眼里，他不愿和法海走，只是因为“在妖面前，我是主，在你面前，我又是什么……”他甚至将法海引去收了小白，最终自己也被小青杀死。法海放走了小青，小白被雷锋塔镇压千余年，直到文化大革命时期雷锋塔被撞倒才得放出来……
总结一下，就是小青其实很爱小白，因为她害怕成百上千年无终止生命中的孤独，只是她也偶尔希望有男人爱，所以勾引许仙、法海；小白喜欢小青但无私情，她的私情都留给了男人，那个俊美的男人甚至他的一代代转世；许仙爱的是美女，他乐于二妖为自己争风吃醋，坐享其成，他爱的是这种免费得来的享受；法海爱的是佛（却被小青、小白误为小同，真是可怜啊……），不惜杀尽所有的妖仅为讨神佛的欢心，不料自己竟一念之差被小青非礼了一把，本被佛占据的整颗心破碎了一块……
李碧华说，任何好看的小说不外八字真言：痴男怨女，悲欢离合。她做到了，她小说里的女人都是敢爱敢恨，妖媚，果断，却总是带着致命的杀气；他笔下的男人虽也有痴情人，但更不乏心怀鬼胎、厚颜无耻者，不过无论正邪，均都为女人所困，纠其一生，甚至为女人而死——《川岛芳子》中的“自杀身亡，遗尸荒原，为野犬所食”的山家亨、《青蛇》中自私软弱却工于心计被小青刺死的许仙、《潘金莲之前世今生》中最后惨死的武龙……小青曾问小白：男人是什么，小白答曰：让女人伤心的动物。常言红颜祸水，却不止是因男人伤了女人招致女人的报复，还是因女人强烈的忌恨与占有欲，才有这么多让我们感叹地“痴男怨女”，造就了这些我们爱看的“八卦”情爱。
在很多男人看来，女人就像是一缕菟丝花，没有自己便难以存活，就像小白全心全意地爱许仙一般，因为这对她来说是新鲜的，自己终究是妖，一千岁的妖要强于五百岁的妖，却还不如人类的一岁小童。但一个女人决绝起来，可以比一个男人更快收回感情，所以小青毫不犹豫提剑杀死许仙，狠狠想“我杀给你看”。川岛芳子的身影也跳出来要印证这句话，她将长发剃短，将一颗子弹打入自己的左胸以斩断自己的初恋，还有《胭脂扣》里的如花，“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能得到”。李碧华笔下的女人就是这般的决绝，她们不仅仅是收回爱，还有彼此的血。
李碧华笔下的人与妖的恋情，是凄楚的，却也是讽刺且可笑的。与电影不同的是，小说里的双蛇没有在任何一个朝代中就死去，而是穿越时空，使她们更异于常人，一生更显渺小，情爱更显荒诞。读小说《青蛇》，想必无人不恨许仙，无人不怨小青，却又想，千年不渝的爱固然是令人艳羡的，但或许到了最后都不过是她们给自己漫长一生所找的一点乐子，哪怕付出血泪，却也总比不老不死的岁月来得有趣。没有了在看电影最后仅剩小青与法海相对的悲凉，虽然在小说第九章看到小白被收走，许仙被刺死时是哀伤的，但最后她竟又在文革中被放出来，最后还化身为“张小泉剪刀厂女工”，可谓荒唐之极，让人哭笑不得。
李碧华小说讲求凡事皆有因果报应，许仙不是那么个痴情人，所以小白不值得为其而死，只是摆脱不了七情六欲；许仙虽然坐享美人福，却必然要死于小青手下。最能体现这一想法的当是《潘金莲之前世今生》此书——武大前世虽为奸夫淫妇所害，但终究为好人，故来世虽然误服药但并未致死，“能力”还大振；西门庆前世自风流、淫人妻，来世虽不死但终究落得半生不遂不能人道；武松固然为英雄豪杰但杀气太重，杀人手段残忍毒辣，来世终究死于车祸；而潘金莲固然淫荡，但也不过渴求真爱，来世虽从车祸中生还，但已无知觉，不能作乱，回归纯真，也一生一世有武大作伴。六道轮回，何去何从，却终有各自报应。
不过《青蛇》中有一段关于男人生命中的女人以及女人生命中的男人的描述还是颇为经典的：
对于世情，我太明白——
每个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两个女人：白蛇和青蛇。同期的，相间的，点缀他荒芜的命运。——只是，当他得到白蛇，她渐渐成了朱门旁惨白的余灰；那青蛇，却是树顶青翠欲滴爽脆刮辣的嫩叶子。到他得了青蛇，她反是百子柜中闷绿的山草药；而白蛇，抬尽了头方见天际皑皑飘飞柔情万缕新雪花。
每个女人，也希望她生命中有两个男人：许仙和法海。是的，法海是用尽千方百计博他偶一欢心的金漆神像，生世位候他稍假词色，仰之弥高；许仙是依依挽手，细细画眉的美少年，给你讲最好听的话语来熨帖心灵。——但只因到手了，他没一句话说得准，没一个动作硬朗。万一法海肯臣眼呢，又嫌他刚强怠慢，不解温柔，枉费心机。
得不到的方叫人恨得牙痒痒，心戚戚。我思想了很多很多很多年，终于想通了。——而人类此等蠢俗物，却永远都想不通。直到有一天我回头一看，才发觉已经变了天……
|
